夏末的余威与初秋的凉意在省城深海市的空气中交织、碰撞,形成一种黏稠而陌生的体感。当印着“阳山中学”字样、风尘仆仆的大巴车,如同一条小心翼翼潜入陌生海域的旧船,缓缓驶下高速,汇入这片由钢铁、玻璃与永不熄灭的霓虹构成的洪流时,车厢内原本因长途颠簸而略显沉寂的气氛,被一种无声的、逐渐绷紧的张力所取代。
车窗仿佛成了巨大的取景框,将一幅幅与宁静阳山镇截然不同的图景,硬生生地塞入少年们的眼帘。摩天楼群如同冰冷的金属森林,犬牙交错地切割着灰蓝色的天空,玻璃幕墙反射着午后略显苍白的天光,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工业化的威严。永不停歇的车流轰鸣是这座城市的脉搏,带着咸腥海风与都市尘埃混合的、略显沉浊的气息是其呼吸。
“我……靠。”赵宇轩的脸几乎贴在了冰凉的玻璃上,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被这宏大景象震慑后的虚浮,“这楼……得爬多久才能到顶?”他努力想维持平日那副没心没肺的乐观样子,嘴角习惯性想扬起的弧度,却被眼前现实的巍峨压得有些僵硬。
坐在他斜前方的陆阳闻言,嗤笑一声,用力拍了拍前排座椅靠背,发出沉闷的响声,试图用这过度的动静驱散内心同样被勾起的、一丝面对未知的渺小感。“怂了?这就把你吓尿了?正好,省体育馆的厕所估计比咱们镇的商场还高级,够你开开眼界!”他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外强中干的张扬。那头火焰般的红发,在车厢相对素雅的色调中,依旧倔强地宣告着他的存在,但紧握的拳头却泄露了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苏然没有参与这短暂的交锋。他靠窗坐着,目光沉静地投向窗外。他没有惊叹,也没有武装自己。他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观察着立交桥复杂的匝道如何吞噬又吐出来往车辆,观察着路口红绿灯精准而冷酷的切换节奏,观察着人行道上步履匆匆、面目模糊的人群。这里的一切都运行在一种更快、更冷、更高效的轨道上,仿佛一部巨大而精密的机器。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将那一丝因环境陌生而悄然滋生的、微不可察的不安,深深压入心底。作为队长,他必须是锚,是团队在这片陌生海域中最初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带子,那里硬硬的,是程悠悄悄塞给他的一盒润喉糖,包装纸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属于她的安抚气息。
程启教练坐在大巴最前方,双臂抱胸,如同一尊历经风雨侵蚀却岿然不动的礁石。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领口边缘已微微起毛的深蓝色运动服,与窗外流光溢彩的繁华显得格格不入。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唯有紧抿的嘴角和那双锐利如常、不断扫视窗外环境的眼睛,透露着他内心的警惕与凝重。这片赛场,比他想象中更庞大,也更复杂。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里攥着一份皱巴巴的、何正国校长临行前“勉励”他要打出“投资价值”的简报摘要。
程悠坐在父亲侧后方的位置,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交握着。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陌生街景,看着那些巨大的、闪烁着诱人光芒的广告牌,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轻轻包裹着她。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比阳山镇要稠密,带着一种陌生的、由尾气、香水和各种食物气味混合而成的都市味道,让她需要更用力才能呼吸得顺畅。胸口那股熟悉的、细微的闷胀感,随着心跳的微微加速,似乎又清晰了几分。她悄悄调整着呼吸的节奏,将手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那个小巧的药盒冰凉的边缘,心中稍安,努力将不适压下去,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让任何人看出端倪,尤其是……父亲和苏然哥。
叶之枫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他低垂着头,额前柔软的黑发遮住了部分眼神,仿佛对周遭的一切喧嚣都漠不关心。然而,他那双掩在发梢下的耳朵,却异常敏锐地捕捉着来自车厢内外的声音碎片——赵宇轩强作镇定的感叹,陆阳外强中干的叫嚣,引擎疲惫的轰鸣,窗外都市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以及,前排隐约传来的、程悠那比平时稍显急促一些的呼吸声。他的嘴唇几不可察地抿得更紧了些,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触碰到背包侧袋里那个硬硬的、方方的轮廓——是程悠之前送给他、鼓励他多说话的那盒薄荷糖,糖早已吃完,空盒却被他珍藏。一丝微不可察的、源自过去的安定感,从指尖悄然蔓延,却不足以驱散他对她身体状况的本能担忧。他只能将这份忧虑,更深地埋进沉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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