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报上的字像烧红的铁钎,烫穿了林晚晴的眼。
“……重伤失踪……现场遗留大量血迹……疑似被俘或已遭不测……”
每一个字都在视网膜上灼烧、变形,最后融化成一片猩红的雾。她听见自己心脏骤停的声音,接着是疯狂擂鼓般的剧跳,撞得胸腔生疼。手指捏着电报纸的边缘,指节泛白,纸张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客舱里死寂。只有货轮引擎低沉的轰鸣透过舱壁传来,一下,一下,像垂死巨兽的心跳。
阿强低着头,拳头紧握,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司徒静站在门边,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复杂,有同情,更多的是审视。沈婉如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伸手想要触碰女儿颤抖的肩膀。
“出去。”林晚晴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却异常平静,“都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林小姐……”阿强想说什么。
“出去!”
这一声近乎嘶吼。阿强和司徒静对视一眼,默默退出了客舱。沈婉如犹豫片刻,也被林晚晴用眼神恳求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门关上了。
林晚晴慢慢坐到床边,脊背挺得笔直。她盯着舷窗外墨蓝色的海,夜幕正在降临,海天交界处还残留着一线暗红,像未干的血痕。
陆寒琛。
这个名字在齿间碾过,带出血腥味。
上一世,她孤零零死在冰冷的医院,从未尝过被人如此珍重守护的滋味。这一世,他来了,带着两世的记忆和沉默如山的深情,在她每一次绝境时出现。滇南雨林他浑身浴血护她周全,北京城他暗中扫平障碍,哪怕分离两地,他的影子也始终笼罩着她的天空。
现在,这片天塌了。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来,滚烫地滑过脸颊。她没有出声,只是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不能崩溃。
她对自己说。
眼泪救不了他。眼泪救不了任何人。
她猛地站起,走到舱室角落简陋的洗脸池前,拧开锈迹斑斑的水龙头。冰冷的海水(货轮淡水有限,洗漱多用过滤海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寒让她打了个激灵。抬起头,镜子里的人双眼通红,脸色惨白,但眼神深处那簇火,没有灭。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顿:
“林晚晴,听着。你现在没有资格软弱。母亲要靠你,阿强在等你指令,司徒静在观察你,暗处的敌人在等着你崩溃。陆寒琛……”她的声音哽了一下,随即更狠,“如果他死了,你要替他报仇。如果他活着,你要把他救回来。哭?哭是最没用的东西。”
用力抹掉脸上的水渍,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拉开舱门。
阿强和司徒静守在门外不远处,见她出来,同时看去。
“阿强,”林晚晴的声音已经恢复冷静,只有微哑的尾音泄露了刚才的激烈,“电报是几手转发?源头是香港哪个渠道?陆营长失踪的具体地点、时间、目击者情况,有多少细节?”
阿强迅速回答:“电报经过至少四次加密跳转,源头是我们在香港发展的一个底层线人,原本是码头帮派的眼线。他传出的消息是:三天前深夜,陆营长独自前往九龙城寨附近一处废弃印刷厂,据说是追查司徒宁先生早年留下的一条线索。凌晨时分,厂内传出剧烈打斗声和枪响。等我们的人赶到时,只看到大量血迹、弹壳,以及……陆营长的配枪,但人不见了。现场有至少三拨不同势力活动的痕迹,除了‘血盟’惯用的南洋制式武器,还有美式装备残片,以及……一种很奇怪的、像钩爪一样的冷兵器痕迹。”
“三天前……”林晚晴心一沉。正是她们在澳门葡京酒店营救母亲的时候。时间上太巧合,像是有人故意趁陆寒琛孤身深入时下手。
“司徒先生,”她转向司徒静,“九龙城寨那处印刷厂,和令兄有关吗?”
司徒静推了推眼镜:“家兄年轻时确实在香港办过进步刊物,有几处秘密印刷点。但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如果陆营长查到的是这条线……说明家兄留下的线索网络,比我想象的还要深。”他顿了顿,“林小姐,陆营长的事,我很遗憾。但眼下,我们自身难保。这艘‘金色黎明号’虽然挂着巴拿马旗,船员也都是汉森船长信得过的人,但海上航行至少需要二十多天才能抵达苏伊士运河。CIA和‘血盟’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林晚晴打断他,“所以我们需要预案。阿强,你立刻去做三件事:第一,摸清这艘船的船员底细,尤其注意近期新上船或有异常举动的人;第二,检查船上通讯设备,弄清楚我们能否主动对外发送加密信息;第三,和汉森船长沟通,我要知道接下来每一天的详细航线、可能的风险海域、以及遇到紧急情况时的应急方案。”
“是!”阿强领命,快步离开。
走廊里只剩下林晚晴和司徒静。昏暗的灯光下,两人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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