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丢进微波炉里加热的黄油，从内到外都在融化，意识被拉扯成无数条滋滋作响的数据细丝，散入一片混沌的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寒意让她猛地一个激灵，强行从那片融化的世界里挣脱出来。
凌飒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工坊冰凉的地板上，身上盖着一件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带着淡淡松木香的外套。
她坐起身，脑袋里像塞了一团被水浸泡过的棉花，又沉又胀。
发烧了，而且烧得不轻。
这种源于精神层面过载导致的高热，比现实中的任何病毒性感冒都来得凶猛。
“姐姐，你醒啦？”
小钉小小的身影蹲在她旁边，手里捧着一个看起来很高级的军用信号环，正对着空气碎碎念着什么，像在跟看不见的朋友聊天。
凌飒环顾四周，瞳孔骤然一缩。
工坊里，所有她捡回来的“垃圾”——生锈的齿轮、破损的铁管、断裂的机械臂、废弃的芯片——此刻全都违反了万有引力定律，悬浮在半空中。
它们以她为中心，自发排列成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环形阵列，像一群沉默而虔诚的信徒，在朝拜它们唯一的神。
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型邪教团建现场，主题是“垃圾分类，从我做起”。
【滴。】
【万物图鉴】的界面自动在眼前弹出，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冷冰冰的物品解析，而是一条条带着情绪的提示。
【检测到高密度“母亲”情感残留聚合体……】
【正在分析情感光谱……悲伤91%，思念8%，爱1%……】
【目标锁定：灰岩镇废弃综合医院，地下三层，B区停尸房04号柜夹层。】
【遗信编号02：‘致我未曾谋面的宝宝’，数据载体：微型记忆芯片。】
就在这时，一道低若蚊蚋的、混杂着电流杂音的童声从空气中飘来，被小钉手中的信号环精准捕捉并录下：
“宝宝……对不起……妈妈没能抱到你……但如果……如果有人听见这首歌……请替我说……我爱你……”
凌飒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遗信，这是一万个母亲的集体遗言。
“哐当——！”
工坊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穿着脏兮兮白大褂、头发乱得像鸡窝的男人旋风般冲了进来。
他怀里抱着一台布满了狰狞焊痕的老式录音仪，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不正常的、狂热的光。
是那个疯癫科学家NPC，蚯蚓博士。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他神经质地放声大笑，那笑声在旋转的金属零件间回荡，显得格外诡异，“我听见了！她们都在哭！都在哭！”
他指着自己耳朵里伸出的两根细细的金属导线，像在炫耀什么绝世珍宝：“灵魂不能复活，但可以‘焊接’！我用我的‘灵魂焊接术’试了三百二十七次！每一次！都听见她们在喊疼！”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凌飒面前，将那台破旧的录音仪猛地塞到她眼前，唾沫星子横飞：“你听！这里面有最早的声音！最纯粹的痛苦！”
凌飒的目光死死钉在他手中的仪器上。
也就在这一刻，她眼前的【万物图鉴】界面疯狂震动起来，弹出的解析框几乎要闪瞎她的眼。
【检测到关键剧情物品：‘凌曦’的最终语音存档设备！】
【内部残留SSS级数据权限签名！】
【警告！此设备曾用于记录初代‘归魂协议’启动指令！】
凌飒的CPU，不，她的大脑，感觉快要干烧了。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
墨宸端坐在纯白色的维生舱内，脸色苍白如纸。
他体内的银色纹路已经蔓延至心脏区域，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有一万根钢针在同时穿刺神经。
他强行关闭了身体的痛觉感应，将全部算力投入到了对《荒野纪元》后台数据的入侵中。
“权限不足”的警告在他眼前刷成了瀑布，但他视若无睹，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出一行行幽蓝色的代码，强行黑进了灰岩镇所属区域的城市监控系统。
下一秒，一幕幕诡异的画面呈现在他眼前。
二十年前就已废弃的地铁站，老旧的广播里突然自动播放起当年的报站录音，声音清晰得仿佛昨日。
城郊的智能养老院，数十台早已报废的看护机器人，在空无一人的大厅里，同步跳起了早已失传的复古圆舞曲，舞步精准，姿态优雅。
而最让他脊背发凉的，是灰岩镇儿童福利院的电子相册。
相册正在自动生成一张张从未存在过的合影。
照片里，几十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孩子，笑容僵硬地站在一起，背景的墙壁上，用红漆统一写着一行大字——【“摇篮”计划，项目代号：凌曦】。
墨宸的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点。
他一直以为，是凌飒在游戏里搅动风云。
现在他才明白，是凌飒的存在，正在像一种无法被杀毒软件清除的超级病毒，从游戏世界开始，逆向污染整个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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