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天空飘着蒙蒙细雨。沈砚刚结束一单附近的短途代驾，手机就收到了平台的优先指派订单——来自西山疗养院，顾老。
这一次不是豪车，只是一辆普通的疗养院内部用电瓶摆渡车，任务是接顾老去疗养院深处的“松涛阁”茶室。
沈砚准时到达。顾老已经在小楼门口等候，穿着依旧是一丝不苟的中式褂子，精神看起来比上次好了不少，手里还拿着一把油纸伞。唐助理不在身边。
“小沈，来了？走，陪我去喝杯茶，这雨下得人筋骨都懒了。”顾老很自然地招呼道，像是招呼一个熟悉的子侄。
沈砚停好车，撑开一把备用的伞，默默跟在顾老身侧半步之后，既保持了恭敬，又能随时搀扶。
松涛阁建在半山腰，四周是茂密的松林，雨打松针，发出沙沙的声响，环境清幽至极。茶室里燃着淡淡的檀香，只有他们两位客人。
茶艺师娴熟地冲泡着上好的武夷岩茶，茶香袅袅。顾老挥退了茶艺师，亲自给沈砚斟了一杯。
“尝尝，老朋友送的，还算地道。”
沈砚双手接过，道了声谢，小呷一口。茶汤醇厚，回甘悠长，是顶级的“牛肉”（牛栏坑肉桂）。他曾经常喝。
顾老没有急于谈论商业话题，而是像拉家常一样，聊起了茶叶，聊起了西山的历史，甚至聊起了他年轻时创业的艰辛。沈砚大多时候是安静的听众，偶尔回应几句，却总能接住顾老的话头，见解不俗，但绝不喧宾夺主。
这种沉稳和分寸感，让顾老越发满意。
话题不知不觉间，还是绕回了商业。
“……上次你提到KR集团的那个方案，我让团队重新评估了，很有见地。”顾老放下茶杯，目光深邃，“现在像你这样，既能着眼大局，又能洞察细微的年轻人，不多了。很多人，包括我手下那些所谓的精英，都陷入了数据的泥沼，忘了生意的本质是人，是权衡和取舍。”
沈砚微微欠身：“顾老过奖了。我只是旁观者清，随口胡说。”
“是不是胡说，我心里有数。”顾老摆摆手，忽然问道，“你对现在新兴的短视频直播带货风口怎么看？很多传统企业都想挤进去分一杯羹。”
这像是一个随意的考较，又像是一次真诚的咨询。
沈砚沉吟片刻，道：“风口固然诱人，但不是所有猪都能飞起来，摔死的更多。直播电商的本质是流量和供应链的效率革命，但对于大多数传统实体企业，尤其是中小型制造企业，盲目跟风投入巨资自建直播间、养网红，可能得不偿失。”
“哦？那依你之见呢？”
“与其自己造船出海，不如借船出海。”沈砚思路清晰，“可以利用现有的成熟平台和MCN机构，以单品爆款切入，测试水温。更重要的是，企业应该将直播视为一个高效的品牌展示和用户互动渠道，而非单纯的销售通路。通过直播展示生产工艺、技术实力、品质管控，吸引的是真正的渠道商和深度用户，实现的是‘品效合一’，而不是追求一时的销售额。这需要企业有清晰的战略定位和持久的耐心，但根基会更稳。”
顾老听得频频点头。沈砚的观点，再次切中时下很多企业盲目跟风的弊病，提出了更稳健、更具战略眼光的路径。
一老一少，在茶香袅袅中，一问一答，气氛融洽。沈砚渊博的知识、犀利的洞察和沉稳的表达，让顾老仿佛找到了难得的知音。而沈砚，也在这次对话中，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透露了一些自己对当前几个热门行业趋势的判断，进一步展示了自己的价值。
茶喝到尾声，顾老状似随意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沈砚面前。
“小沈，这是上次你帮我分析那个案子的咨询费。别推辞，这是你应得的。我顾乾坤从不白用人家的智慧。”
沈砚看着那个信封，厚度不菲，足以解决他眼下大部分的燃眉之急。他没有矫情，双手接过，诚恳地说：“谢谢顾老。”
他知道，这不是施舍，而是对他能力的定价和尊重。接受，是此刻最得体的回应。
顾老满意地笑了：“以后常来。陪我聊聊天，下下棋，比你风里来雨里去地开车强。我这儿，别的没有，好茶管够。”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茶桌上。沈砚知道，他不仅获得了宝贵的第一笔翻身资金，更重要的，是获得了一条通往更高层面的、无形的信息渠道和人脉阶梯。
潜龙，终于嗅到了深渊之外的第一口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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