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嘶”地滑开时，夜夜子的脚尖在轿厢边缘顿了半秒。
腰间束带勒出的紧绷感还没适应，裙摆随着动作晃出的弧度总让夜夜子觉得像拖着片碍事的布料，每走一步都浑身僵硬，活像个没上油的发条木偶。
心里第N+1次把埃守及的“作者凑字论”骂了个狗血淋头，她扶着电梯壁深吸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斗篷。
这鬼衣服，穿一次就够她记恨一整年。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唤醒，暖黄的光团“啪”地炸开，恰好照亮对面门牌旁那个熟悉的身影。夜夜子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雪之下正站在自家公寓门前，手里拎着一个半满的购物袋，几株翠绿的小松菜新鲜欲滴地从袋口探出头来。听到电梯的动静，她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夜夜子所在的方向。
夜夜子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完了。
最不想撞见的人，偏偏在最狼狈的时刻狭路相逢。
夜夜子下意识抬手，想把几缕不听话的银白发丝捋到耳后，这个慌乱的动作反而让发丝更显凌乱。
“你是？”
雪之下率先开口，打破了凝滞的空气。雪之下的视线掠过夜夜子冰蓝色的瞳孔，最终定格在她那下意识抓挠头发的动作上。
那姿态，与某个总是丢三落四的家伙困扰时挠后脑勺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夜夜子的心跳“咚”地撞在嗓子眼，慌忙低下头，声音带着点刻意掐出来的柔和。
“我、我是夜无月的表妹，叫夜夜子。来这边住几天。”
“表妹？”
雪之下轻轻挑眉，拎着购物袋的手指无意识地勾了勾袋口的提绳。她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夜夜子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夜夜子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清冽的柑橘香。
“我认识夜无月这么久，可不知道他有个这么大的表妹。”
夜夜子的耳朵尖“腾”地红透了，连带着脖颈都泛起热意。
夜夜子能感觉到雪之下的目光像细筛子似的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从斗篷领口歪歪扭扭的系带，到脚下那双明显大了两码的战靴，夜夜子读懂了雪之下的眼神，那分明是再说“我看你接下来怎么编。”。
“是、是远房表妹啦！平时不怎么来往的……”
夜夜子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手指绞着斗篷的衣角。
“这次来千叶玩，他、他说家里空着，让我暂住几天……”
“是吗？”
雪之下的语气依旧听不出波澜，她侧过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夜无月家的门。
“需要的话，我可以替你开门。”
夜夜子感觉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现在无比怀念自己原来的身体，至少跟雪之下抬杠时还能占三分便宜，哪像现在这样，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
雪之下静静地看着夜夜子手足无措地绞着手指，夜夜子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写满了“完蛋了被发现了”的窘迫与慌乱。
终于，雪之下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极轻的“噗嗤”声。
那笑声很轻，但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夜夜子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震惊。
“你……？”
“好了，别演了。”
雪之下收起笑意，眼底的了然几乎要漫出来，她晃了晃手里的钥匙。
“你觉得‘夜无月有个长得跟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表妹’这种设定，可信度有多高？”
雪之下推开夜无月家的门，侧身让开位置，嘴角还挂着点浅浅的弧度。
“进来吧，站在楼道里像只迷路的小猫，是想等邻居出来围观吗？”
夜夜子垂头丧气地跟着雪之下进了屋，坐在沙发上。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雪之下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温水，递给她。雪之下的眼神里掺着点同情，又有点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夜夜子深吸口气，转身对着雪之下，斗篷的兜帽滑下来，露出满头银发，接过水杯，温热的杯壁熨帖着指尖，让夜无月心里的火气降下去些。
“还不是埃守及这个黑心Boss！说什么作者黄金周卡文，非要我变装凑字数！我才不想穿裙子啊喂！这斗篷勒得我喘不过气！”
“什么时候能变回去？”
“至少要等到黄金周结束。”
雪之下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银发蓝眸的“少女”。
“所以，接下来这几天，‘夜夜子’小姐打算怎么过？总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吧？”
“不然呢？”
雪之下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在夜夜子身上逡巡片刻。
“也不是不行。对了，你现在这身衣服好像不太合身，要不要我借你几条裙子穿？我有几条去年的款式，尺码应该差不多。”
“饶了我吧！穿裙子我会当场去世的！”
看着她张牙舞爪、一副“宁死不从”的模样，雪之下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雪之下站起身，走向厨房。
“好了，不逗你了。晚饭想吃什么？我刚买了小松菜和豆腐，可以做味噌汤。”
夜夜子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框，看雪之下系上围裙洗菜的样子。
夕阳正顺着窗沿淌进来，在她乌黑的发梢镀上层金边。
雪之下的动作熟练得像在自家厨房，指尖捏着小松菜梗轻轻一折，脆生生的断裂声里，水龙头淌出的水流在不锈钢盆里漾起细碎的涟漪。
那股因为被迫变装而产生的巨大烦躁和无处安放的尴尬，突然像被这厨房的烟火气和眼前熟悉的背影所融化，慢慢舒展开来，沉淀下去。
“雪之下。”
“嗯？”
雪之下回头看了她一眼，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在水槽里。
夜夜子下意识又想挠头，手抬到一半，想起自己现在的发型，硬生生在半空中顿了顿，转而有些笨拙地将一缕滑落的银发别到耳后。
“…没什么。”
她看着雪之下纤瘦却挺拔的背影，冰蓝色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句低语。
“…谢谢。”
至少，晚饭还是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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