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市最近有点“没味道”了。
不是真的无味,而是——味道淡了。
老张熬糖,刻意少放麦芽,怕甜腻扰人;
青鸾采药,只选无味的根茎,避开花叶香气;
莫离劈柴,专挑干透无烟的木头;
连老周的酱油瓶都加了密封盖,说“别熏着邻居”。
起因还是那批外城访客的话:“守拙之地,怎如此烟火缭绕?不清净。”
于是,槐市人开始“净化”气味——
糖炉加盖,药庐装风道,柴房设排烟管,连孩子们玩的野花都被要求“别摘太香的”。
巷子是干净了,可小满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夜里巡逻,她站在常在巷口,忽然发现:
闻不到糖香,就不知道老张是否安好;
闻不到药味,就猜不出青鸾是否还在忙;
闻不到木烟,就感觉莫离的柴房像空着;
连酱油的咸香都没了,老周的铺子像关了门。
“我们把‘活着’的味道藏起来了。”她对豆豆说。
豆豆点头:“现在晚上路过,黑漆漆、静悄悄、空荡荡……像没人住。”
转机来自一只猫。
那是阿莱养的西域短毛猫,叫“铜铃”。
某夜它走丢,阿莱找遍全城,却在扶桑神木下睡着了——被一阵熟悉的糖香引来的。
“它认得老张家的方向,”阿莱红着眼说,“靠的就是那点甜味。”
这句话像钥匙,打开了所有人的心锁。
第二天清晨,老张没盖糖炉盖。
糖香随风飘出,整条巷子都醒了。
接着,青鸾把捣药的石臼搬到门口,药香混着晨露,清苦中带甘;
莫离劈柴时,故意选了带松脂的木头,烟虽小,却有暖意;
老周打开酱油缸,让那股醇厚的咸香漫出来——“这才是家的味道!”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沈砚。
他从北原寄来一包“无契香料”,附信:
“此香无光纹,无心契,只有北原风沙与雪松的味道。
若槐市敢晒日子,也该敢晒气味。”
小满把香料分给各家,撒在窗台、门槛、柴堆上。
风一吹,整条巷子弥漫着一种陌生又安心的气息。
【烟火归真】
【获得:气脉相连(可令群体因共享生活气息而自然感知彼此状态,无需视觉或言语)】
变化悄然发生。
人们开始用气味“说话”:
老张若熬的是软糖,糖香绵长,表示“今日可多聊”;
青鸾若捣的是安神草,药香清冽,代表“夜可安眠”;
莫离若烧的是湿柴,烟略重,暗示“我在,勿扰”;
老周若开新缸酱油,咸香扑鼻,等于“货足,来取”。
连共契钟楼都“学会”了辨味——
当某户药香断绝(病人停药),钟会轻响;
当糖香突浓(老张情绪激动),巡逻队会多看一眼。
而流浪猫成了“气味信使”。
它们总在气味最浓的窗下打盹,若某家突然无味,猫会焦躁地叫,提醒邻里查看。
“它们比终端更懂人心。”陈岩感慨。
但考验很快来了。
一场罕见的“无风日”降临槐市。
空气凝滞,气味不散,整条巷子混成一团——
糖甜、药苦、木烟、酱咸、花香、铁腥……搅在一起,呛人。
外城访客趁机嘲笑:“看,乱了吧?守拙需清净,岂容浊气?”
有人动摇了:“要不……再盖盖子?”
议事堂点灯,众人沉默。
墨衍拄拐起身,只问一句:“你们还记得柳婆走那天吗?”
众人一愣。
“那天,全城无味。”墨衍声音低沉,“糖炉冷,药庐闭,柴烟断,连酱油缸都封了。
我们以为是哀悼,其实是……断了生气。”
他顿了顿:“气味不是干扰,是活着的证据。
今天呛,明天风起就散了。
可若从此无味,槐市就死了。”
全场寂静。
小满站出来:“我提议——今晚,全城开灶,不避味。”
众人响应。
夜幕降临,槐市前所未有地“热闹”:
老张熬了一锅浓糖,甜香冲天;
青鸾蒸了安神露,药气氤氲;
莫离烧了湿柴,烟柱笔直;
老周开了三缸酱油,咸香四溢;
连阿莱都熔了铜屑,铁腥混着松香;
孩子们则煮了野花茶,清香穿巷。
整条常在巷,气味交织,浓烈到呛眼,却让人眼眶发热。
因为每一缕气,都在说:我在生活。
而奇迹发生了。
午夜,风起。
不是狂风,而是温柔的穿巷风,
把糖香送到药庐,
把药气拂过柴房,
把木烟引向杂货铺,
把酱油咸融进花香……
气味不再混杂,而是交融成一首交响。
而在扶桑神木下,那盏守拙灯静静燃着,
光不刺眼,温润如初。
它照的不是清净,
而是这人间烟火——
浓烈、复杂、真实、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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