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颜是在一个冬天来到陈家的,他那时候还小小一个,给老爷少爷作揖时被身上厚重的衣服带得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笨笨的——这是陈欣博对他的第一印象。
母亲说以后程浩颜会到他房里伺候他。
陈欣博挑挑眉没说话,心里想,这么一个小团子,能做什么活?
程浩颜那时才十岁出头,短短的舌头说话总是含含糊糊,软软的鼻音说什么都像在撒娇。
少爷起床了~
少爷吃饭吧~
少爷的字写得真好看~
原来这小东西能做的事真不少,春天给他扎风筝,夏天帮他把书房外扰人清静的蝉都粘走,秋天给他摘果子,冬天蹲在后院给他洗贴身衣物洗出冻疮。
小小的手烂出一个个红色的疤眼,又痛又痒。
陈欣博看得心里也又痛又痒,让他以后不许洗衣服了。
“可是少爷您不让别人碰您的贴身衣物……”程浩颜把手藏在身后反驳。
“说了不用你洗就是不用,手洗烂了我怎么教你写字。昨天教的那几个字写明白没?”
程浩颜又忙跑回自己屋里找陈欣博昨天留下的“作业”。
小小的一个人,春夏秋冬都围在自己身边转,陈欣博不觉得烦,反而挺得意的,程浩颜端过来的饭都愿意多吃两口。
夫人看程浩颜长得白净可爱开玩笑说如果是个女孩,就给陈欣博当童养媳多好,从来没见陈欣博这么听话过,有个这样的媳妇自己省心。
程浩颜红着脸不说话,站在陈欣博身后。
陈欣博回头去看他,对上他清亮的圆眼睛,对方就跟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躲开。
这饭吃得陈欣博竟咂吧出几分甜意。
晚上陈欣博正在温书,私塾的教书先生过两天要考试。
程浩颜来给他送宵夜,一碗酒酿圆子放在桌上,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抓住了手腕。
陈欣博把他往自己这一拉,揽住腰将人抱到自己腿上。
“少爷……”陈欣博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程浩颜缩着脖子红着脸想躲开。
“你念给我听,看得眼都花了。”
腰间的手又紧了紧,头更是直接倚在程浩颜肩上。
可怜的程浩颜生怕自己把少爷腿坐麻,脚尖踮着地都不敢坐实,累得腿都在发颤,念书的声音也有些抖。
耳边的呼吸逐渐平稳,少爷睡着了。
程浩颜偏过头,仔细用视线描绘他的侧脸。
上天真的特别眷顾陈欣博,赐予他这样富贵的家世、优秀的大脑和出众的外貌。
少爷还有天底下最好的心肠……
刚进少爷房里的时候,守夜时他睡在床边的矮榻上,硬邦邦的木板睡得人腰酸背痛。
第二天再看,榻上就被人铺上软软的棉花垫。
望着熟睡中的少爷出神,程浩颜跟着了迷一般凑了过去,他闭上眼,双唇的距离越来越近。
程浩颜仿佛突然醒悟一般睁开眼,轻轻拉开揽在自己腰间的手。
“少爷,回房休息吧。”程浩颜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身后传来轻笑声,“怎么?敢亲不敢认?”
“我没有……没有亲到……唔……”
不耐再听他辩白,陈欣博叩住身上人的后颈,径直吻了上去。
一吻结束,陈欣博叩起食指将程浩颜嘴角的水光擦净,又在腮边落下一吻:“我的童养媳……”
程浩颜连忙站起来:“少爷您明天还要去见夏家小姐,要早些歇息了,我去给您铺床……”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陈欣博愣在原地,硬是没想通抱到手的兔子怎么就这么跑了。
第二天一早,陈欣博再想找人说清楚却找不到人,一问才知道程浩颜被母亲派去给他那个坏表哥送东西了。
坏表哥是陈欣博大伯的孩子,身为长孙从小就哪哪都被陈欣博压一头,连带着对程浩颜也很不客气。
程浩颜此刻捧着夫人给的两个包着烧鸭点心的大油纸包,脸耷拉得像小苦瓜一样,走在去坏表哥家的路上。
怀里的纸包传来诱人的香味,一早就被叫出来送东西的程浩颜此刻饥肠辘辘。
现在都过了午饭时间了,少爷应该见到夏家小姐了吧?不知道她漂不漂亮……陈欣博少爷会喜欢她吗?也会像教自己写字一样温柔地揽着她给她画像吗……程浩颜心里越想越酸,豆大的泪珠从眼里滚落下来。
他恶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脸,哭什么哭,你有什么好哭的。
你不是女孩,更不是富家千金大小姐,你只是个仆人,是少爷小姐们上马车时踩的马凳,不是早就明白了吗,自己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早就明白了不代表早就甘心了……昨晚的吻又浮现在他脑海里。
程浩颜甩甩头,试图将那些脸红心跳的回忆甩出脑海。
就当是今年做过的最后一场美梦吧……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目的地,坏表哥家里养了两条大狗,此刻正隔着铁栅栏门对着程浩颜怀里的油纸包虎视眈眈。
程浩颜害怕得往后缩了缩,大狗却仿佛更兴奋了冲他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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