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探视暴室的举动,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其引发的暗流在宫闱深处悄然涌动。他通过明暗两条线布下的棋子,在数日酝酿后,终于开始逐渐发挥作用。
首先是看守皇家书阁的裘老公公。那日与前来核对前朝典籍的史官闲谈时,他指尖摩挲着泛黄的书页,似是无意地叹了句:“如今这宫里,真是多事之秋。暴室近来收了个景仁宫贬来的小宫女,整日哭哭啼啼,魂不守舍,听说跟前段日子七殿下的案子沾了点边,小小年纪遭此横祸,真是造孽。” 史官职责所在,虽未当场记录,却将这番话记在了心里 —— 皇家案牍最重细节,任何可能遗漏的关联,都需留心。
与此同时,宗正寺那位以严谨刻板着称的严书记官,在反复核对福安案卷宗时,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卷宗记录福安指使宫女翠微直接构陷七皇子,看似脉络清晰,却在最关键的 “证物传递” 环节语焉不详。恰在此时,他手下负责抄录文书的小吏,在茶水间与同僚嘀咕:“听宫里当差的同乡说,往芷兰轩送东西的好像不止翠微一个,还有个叫小荷的洒扫宫女,事后没几天就被打发去暴室了。而且福安事前好像见过个眉毛缺一块的生脸太监,看着就不像善茬……”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严书记官的偏执劲儿瞬间上来了。他立刻调阅景仁宫寿宴前后的人员调动档册,果然在密密麻麻的记录中找到了一行小字:“三等宫女小荷,因办事不力,贬往暴室当差”,日期恰在寿宴事发后第三日,时间点极为微妙。他又反复核对福安的供词与翠微的证词,发现两人对 “编钟如何送入芷兰轩” 的描述始终含糊,只说是 “托人转交”,却从未提及具体是谁。而那个 “眉毛残缺的太监”,在卷宗里更是只字未提!
“漏洞!这是天大的漏洞!” 严书记官激动得胡子直抖,他认定这并非记录疏忽,而是案件存在未厘清的关键环节,可能影响定罪的公正性。当日便将自己的发现与疑虑,以 “卷宗存疑,恐失公允” 的名义,郑重上报给了宗正寺卿与大理寺卿。
这两位主官本就因那封来历不明的密信和毒瓶心存疑虑,只是当初皇帝为快速平息事态,主要依据翠微的指证定了案,他们不便深究。如今既有裘老公公旁敲侧击的 “提醒”,又有严书记官拿着档册提出的正式质疑,两人商议后,觉得此事关乎朝廷法度威严,必须禀明圣上,请求二次庭审,补充调查。
一份联合奏疏很快呈送到皇帝御案前。养心殿内,皇帝看着奏疏,脸色晦暗不明。他自然明白这背后有萧辰的推手 —— 那个儿子,总能用最迂回的方式达成目的。沉吟片刻,皇帝朱笔一挥:“准奏。着宗正寺、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复核此案细节,传唤相关人等,务必水落石出!”
旨意一下,京城再次哗然。谁都没想到,早已尘埃落定的七皇子被害案,竟会因底层宫人的闲言碎语和老书记官的较真,再起波澜!
二次庭审,设在大理寺正堂。朱红立柱高耸,“明镜高悬” 匾额熠熠生辉,气氛比第一次更为凝重。宗正寺卿、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分坐主位,目光锐利如刀;旁听席上,不仅有记录言行的史官,还有几位得到消息、神色凝重的朝廷重臣;殿外,禁军持刀肃立,戒备森严。
已被圈禁多日的三皇子萧景睿,被两名衙役押解到场。他身着粗布囚服,头发散乱,形容枯槁,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怨毒,死死扫视着堂上众人。当他的目光掠过坐在旁听席一隅、身着常服、面色平静的萧辰时,更是青筋暴起,几乎要挣脱枷锁,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带福安!”
随着大理寺卿一声令下,戴着重枷的福安被押了上来。他面色灰败,却依旧强撑着,眼神闪烁,试图从堂上众人的神色中捕捉一丝生机。
庭审开始,宗正寺卿先沉声阐述了复核卷宗发现的疑点:“其一,西域进贡的‘九眼天珠’,如何进入芷兰轩,卷宗描述模糊,翠微供词前后矛盾;其二,景仁宫宫女小荷,在案发后三日被火速贬往暴室,其调动原因存疑;其三,有传闻称福安事前与陌生太监接触,此节未纳入调查。今日庭审,旨在查清这些疑点,还案件真相!”
话音刚落,衙役高声唱喏:“传证人小荷上堂!”
当这个身形瘦小、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女,穿着暴室粗布杂役服,浑身颤抖着被衙役带上堂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从未见过如此庄严肃穆的场面,双腿发软,几乎无法站立,全靠两旁衙役搀扶才勉强站稳,头埋得极低,不敢看人。
“堂下何人?抬起头来回话!” 大理寺卿沉声喝道。
小荷身子一颤,缓缓抬头,露出一张布满泪痕、满是惶恐的脸,声音细若蚊蚋:“奴…… 奴婢小荷……”
“小荷,本官问你,寿宴之前,你是否在景仁宫担任洒扫宫女?” 宗正寺卿直接切入核心,“福安是否曾交予你一个蓝布包裹的硬物,命你混入送往芷兰轩的物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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