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暗无天日的地下溶洞,重新踏入外界的气息中,对上弦之肆·梨花雪而言,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夜风不再带来清凉,而是携带着无数遥远地方传来的、细微而繁杂的气味——泥土的腥气,草木的衰败,以及……最为鲜明诱人的,属于人类的,鲜活生命的芬芳。
那香气如同无形的钩子,撩拨着它体内属于鬼的本能,一种空洞而灼热的饥饿感从胃部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它下意识地舔了舔变得异常尖锐的犬齿,竖瞳在夜色中微微收缩,捕捉着风中气息的来源。
走在前方的黑死牟,那高大如山岳的背影似乎并未在意它的细微变化,只是沉默地前行,六只眼眸平静地扫视着四周,仿佛在搜寻着什么,又仿佛只是漫无目的地行走。
然而,他显然注意到了身边这位新晋同僚那无法完全掩饰的、属于新鬼的虚弱与躁动。尽管拥有了强大的血鬼术和鬼躯,但未曾进食,未曾以人类的生命精华来稳固和壮大自身,这份力量便如同无根之萍,带着一种内在的虚浮。
一夜无言。直到天际泛起微光,两鬼隐匿于一处阴暗的山涧。
第二日夜晚,当月色再次笼罩大地时,黑死牟停下了脚步。他们位于一处山坳,下方隐约可见一个人类村庄的轮廓,零星灯火在夜色中摇曳。
黑死牟那六只眼眸转向梨花雪,声音依旧低沉沙哑:“新生的鬼,需要血食稳固根基。你的气息,依旧虚浮。”
话音未落,他身影一晃,如同融入月色般消失。不过片刻,他便再次出现,手中提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类——一个看起来是醉醺醺的壮年男子,另一个则是面露惊恐之色的年轻妇人。他将这两人如同丢弃物品般扔在梨花雪面前的地上。
“吃吧。”黑死牟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是最快的方式。”
浓郁的血肉香气扑面而来,近距离地冲击着梨花雪的感官。那饥饿感瞬间被放大到极致,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低吼。它的竖瞳死死盯住地上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类,尖锐的指甲不受控制地探出,身体微微前倾,那是捕食者的本能姿态。
吃……吃了他们……
饥饿……需要力量……
这是无惨大人赐予的本能……
诱惑的低语在脑海中回荡。它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妇人温热的脖颈。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抗拒感,如同深埋冰层下的潜流,猛地从意识深处涌起!
不……
不能……
他们……是……
是什么?它不知道。记忆一片混沌,没有任何清晰的理由。但就是有一种本能,一种超越了鬼之进食本能的东西,在死死地拉扯着它,让它无法下口。眼前的人类,那醉汉鼾声中的平庸,那妇人眼角残留的泪痕,都让它感到一种莫名的……排斥。
它不是渴望杀戮吗?它不是憎恨人类吗?为什么……会对这两个毫无价值的“食物”产生犹豫?
看着梨花雪僵在原地,手指颤抖,竖瞳中充满了挣扎与混乱,黑死牟的六只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他见过太多新生的鬼,在初次面对血食时的狂乱与迷失。但像眼前这位,明明拥有强大的潜力和被赋予的上弦之位,却表现出如此强烈内心挣扎的,实属罕见。
“下不了手?”黑死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也罢。”
他并未强迫,只是抬手一挥,两道细微的月刃闪过,地上那两个昏迷的人类瞬间化为灰烬,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优柔寡断,是弱者之姿。”黑死牟冷漠地评价,“但你既为上弦,便有权选择自己的‘食物’。记住,力量才是一切。若你觉得吞噬弱者无趣,那便去寻找……你认为‘值得’吞噬的强者,或者……‘罪孽深重’者。他们的血液,或许更能让你愉悦。”
这番话,如同某种暗示,悄然植入了梨花雪混乱的思绪中。
罪孽深重者……
值得吞噬的……
这两个概念,似乎与它脑海中那些残存的、充满恶意的记忆碎片隐隐契合。那些背叛的家臣,那些丑恶的嘴脸……如果是他们的话……
它眼中的挣扎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筛选意味的森然。它似乎……为自己找到了一条能够接受的、属于恶鬼的准则。
“多谢……前辈指点。”它生涩地回应,声音依旧冰冷,但那份躁动的饥饿感,似乎因找到了方向而暂时压抑了下去。
月色清冷,洒在一站一蹲(梨花雪仍保持着蹲姿)两道非人的身影上。
解决了“进食”的问题(或者说暂时搁置),另一种冲动,却在梨花雪的心底,伴随着对自身新力量的感知,愈发强烈地涌现出来。
它抬起头,那双烙印着“上弦肆”的竖瞳,望向身旁如同武道化身般的黑死牟。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更高剑技的渴望,对验证自身力量的冲动,几乎无法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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