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句“我去”,像一块投入粘稠泥潭的石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却也激起了更深的漩涡。
于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林子,你他妈疯了?刚捡回条命,又要往火坑里跳?还是千里之外的西北火坑!”
李义明嘴唇翕动,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重新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内心的天人交战几乎要将他撕裂。
角落里的老鬼,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看出我是一时冲动,还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葛艳的目光与我交汇,那双沉淀着风霜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歉疚?她很快移开视线,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不是立刻就去。”葛艳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划性,“我们需要准备,充分的准备。西北不同于东北,环境、气候、人文,甚至地下的东西,都完全不同。盲目闯进去,死路一条。”
她看向李义明:“四眼,你这段时间的任务最重。我需要你尽可能搜集所有关于西夏历史、文化、丧葬制度,特别是祁连山北麓、河西走廊一带的地质、水文、气象资料。越详细越好。”
李义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眼神里还带着茫然,但长期的学术训练让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我……我尽力。”
“胖子,”葛艳又看向于胖子,“采购清单我会重新拟订,要适应沙漠和戈壁环境的东西。水袋、防风镜、高倍防晒霜、信号枪、更专业的无线电,还有……对付沙漠毒虫和蛇类的药物。另外,想办法弄几把更好的家伙,要可靠的。”
一提到采购,于胖子似乎找回了一点状态,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行,交给我。不过艳姐,这开销……”
“钱不是问题。”葛艳打断他,“从我那份里出。”
她最后看向我和老鬼:“林子,奎叔,你们负责体能和适应性训练。尤其是林子,你需要尽快掌握在沙漠环境下辨别方向、寻找水源、应对沙暴的基本技能。奎叔,这方面你经验多,多带带他。”
老鬼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分工明确,但气氛并未轻松多少。我们都清楚,这次的目标远比朝阳辽墓更加缥缈和凶险。那不仅仅是一座墓,更是一个流传在江湖暗影里的传说,牵扯到未知的势力和铁辫子至死不忘的执念。
离开葛艳的住处,回去的路上,于胖子一直闷闷不乐。
“林子,你跟我说实话,”他猛地停下脚步,盯着我,“你是不是看上艳姐了?所以才这么拼命?”
我一愣,随即涌起一股烦躁:“胖子,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于胖子激动起来,“要不是因为她,你会这么干脆答应去西北?那地方是他妈人能去的吗?咱们现在有钱了,虽然……虽然这钱来得不踏实,但好歹是钱!找个地方做点小生意,或者干脆躲起来,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再去玩命?”
我看着于胖子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知道他说的不无道理。恐惧是本能,渴望安稳也是本能。
“胖子,”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于胖子愣住了。
“大龙死了。”我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心脏依旧一阵刺痛,“我们手上沾了泥,心里背了债。这五十万,花得安心吗?睡觉能踏实吗?而且,就像艳姐说的,朝阳的事未必就真的过去了。那些死在墓里的混混,他们背后有没有人?我们就像站在一片薄冰上,看着暂时安全,谁知道冰什么时候会裂?”
我顿了顿,看着城市远处模糊的霓虹:“与其提心吊胆地等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麻烦,不如……不如主动一点。也许找到那个‘沙海冥宫’,我们真能获得一些主动权,或者,至少能弄清楚,我们到底卷进了一个什么样的漩涡里。”
于胖子沉默了很久,脸上的激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奈。他掏出烟,递给我一支,自己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妈的……你说得对。”他吐着烟圈,声音低沉,“这贼船,上去就下不来了。”
我们都没再说话,默默地抽着烟。夜色中的沈阳,灯火阑珊,却再也照不亮我们前路的迷茫。
回到出租屋,李义明已经回来了,正对着电脑发呆。屏幕上显示着河西走廊的地形图,那连绵的荒漠和雪山,看起来遥远而充满敌意。
“四眼,”我走过去,“你怎么想?”
李义明身体微微一颤,转过头,眼镜片后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和挣扎。“林子,我……我很害怕。”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害怕。那不是我们应该去的世界。那些机关,那些死人……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他的脆弱让我心里一酸。是啊,我们本来都只是普通人,却被命运硬生生推到了这条路上。
“但是,”李义明用力吸了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我知道你们说得对,我们回不去了。而且……而且那张图,那个‘沙海冥宫’,从学术角度看,如果真能发现,可能是震惊考古界的……我……”
他的眼神里,恐惧与一种属于学者的探究渴望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团队的裂痕依旧存在,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了矛盾和恐惧。但通往西北的决定,就像一股暗流,已经不可逆转地开始涌动。在表面的准备之下,是更深的不安与抉择。
而我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我们为西北之行暗自筹划时,另一股暗流,也已经悄然触碰到了我们。
几天后,于胖子在外出采购时,隐约感觉似乎有人跟踪。他多了个心眼,绕了几条路,甩掉了对方,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他回来后依旧心惊肉跳。
“妈的,不会是警察吧?”他紧张地问。
“不像。”老鬼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刚才显然也出去了一趟,脸色有些凝重,“是道上的人。手法很糙,但鼻子很灵。朝阳的味儿,到底还是传出来了。”
一句话,让我们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冰,果然已经开始裂缝了。西北之行,不再仅仅是一个选择,更可能成了一场被迫的逃亡与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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