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寅时三刻,庐山北麓
雾气浓得化不开,五步之外便只剩一片乳白。李远走在最前,手中提着一盏特制的灯笼——玻璃罩内不是烛火,而是鲁广孝配制的萤石粉混合磷粉,发出清冷的青白光芒,能穿透浓雾照出十步远。
身后九人依次跟随,用绳索相连,绳结间距七尺。这是上山前林老匠人的提议:“雾中易散,气脉相连,绳结七尺合北斗之数,可定方位。”
朱清瑶紧跟在李远身后,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脚步声,还有……腹中那尚未成形的小生命,仿佛也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静静搏动。她的手不自觉地按在小腹上,心中默念:承业,承业,你要好好的,等爹娘做完这件事,就带你回家。
山路陡峭,石阶湿滑。韩铁火每走几步就要停下喘气,他年纪最大,又背着最重的工具包——里面是十把特制的铜锤,用于敲击固定铁架。
“韩师傅,要不要歇歇?”陆炳回头问。
“不用!”韩铁火咬牙,“老子打了五十年铁,这点山路算个球!”
话虽如此,他的脚步还是明显慢了。王守仁走到他身侧,托住他的胳膊:“韩师傅,我扶你。”
“王大人,您这……”
“我也是山里长大的。”王守仁笑道,“江西的山,不比贵州的难走。”
队伍继续上行。雾中传来不知名的鸟鸣,凄清悠长。林老匠人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怎么了?”鲁广孝问。
“风声不对。”老人皱眉,“按理说这个时辰,山风应该从谷底往山脊吹。可现在……风是打旋的。”
他话刚说完,前方雾气突然剧烈翻涌!一道黑影从雾中扑出,直取李远咽喉!
李远本能侧身,手中灯笼挥出——“砰!”玻璃罩碎裂,磷粉爆燃,青白火焰瞬间吞没了那道黑影。惨叫声中,黑影落地,竟是一只半人高的山魈,毛发烧焦,狰狞可怖。
但不止一只。
四周雾气中亮起数十点猩红的光——是眼睛。粗重的喘息声、爪牙摩擦岩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结阵!”陆炳厉喝,拔刀出鞘。
十人迅速背靠背围成圆阵。鲁广孝从怀中掏出几个竹筒,拔开塞子扔出——竹筒落地爆开,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硫磺混合雄黄的气味。山魈群骚动后退,但并未散去。
“它们被驯化了。”林老匠人沉声道,“眼中有戾气,不是野物的眼神。”
话音刚落,雾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山魈群闻声而动,悍不畏死地扑上!
陆炳刀光如练,最前的三只山魈被斩飞。王守仁没有兵器,但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枚铜钱,弹指射出,精准打中山魈关节,使其扑势一滞。韩铁火抡起铜锤,一锤砸碎一只山魈的头骨,骂道:“畜生!”
朱清瑶袖箭连发,箭矢淬了麻药,中箭的山魈摇晃倒地。李远护在她身侧,手中匕首格开一只从侧面偷袭的利爪。
战斗持续了约一盏茶时间。山魈尸横遍地,余下的终于溃散,消失在浓雾中。十人或多或少都带了伤——陆炳手臂被划出三道血痕,韩铁火肩膀被咬了一口,朱清瑶小腿被碎石划破。
“是张仑。”李远喘息道,“他在清除上山路上的威胁,也在消耗我们的体力。”
王守仁撕下衣襟给韩铁火包扎伤口:“不止。他在试探我们的配合,观察谁最弱,谁最容易成为突破口。”
林老匠人望向雾中:“前面还有更险的。大家务必小心。”
队伍继续前行。天光渐亮,雾气稍散,能看见两侧陡峭的山壁和脚下深不见底的峡谷。山路变成狭窄的栈道,木板腐朽,铁索生锈,每走一步都嘎吱作响。
走到栈道中段时,鲁广孝忽然举手:“停!”
他蹲下身,手指轻触一块木板——木板边缘有极细的摩擦痕迹。“机关。这块板子下面连着东西。”
赵德芳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铜镜——这是鲁广孝特制的“探机镜”,镜面微凹,能反射木板下方的景象。他将镜子伸到木板边缘,调整角度。
镜中映出木板下的结构:三根紧绷的牛筋,连着远处岩壁上的机括。一旦木板承重超过某个阈值,牛筋断裂,机括触发。
“是弩箭。”鲁广孝判断,“至少二十架,覆盖整段栈道。”
“能拆吗?”陆炳问。
“需要时间。”鲁广孝估算,“而且我们一动木板,就可能触发。”
李远看向栈道对面的岩壁,又看向脚下的深渊。栈道离对面约三丈,深渊深不见底。
“我有个想法。”朱清瑶忽然道。
她从背包中取出两卷绳索——这是特制的登山绳,麻芯外包牛皮,又浸过桐油,坚韧异常。绳端有精钢飞爪。
“用飞爪勾住对面岩壁,我们荡过去。”她看向李远,“不用走栈道。”
陆炳皱眉:“太险。绳索承重有限,而且对面岩壁是否有着力点尚未可知。”
“有。”赵德芳举起探机镜,“对面岩壁有裂缝,可以下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