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李远家的三亩田收完了。谷子装了满满八大箩筐,估摸着有十二石。秸秆捆了上百捆,堆成小山。
“远哥儿,”赵老汉看着那堆谷子,眼眶湿润,“老汉种了一辈子田,没见过这么好的收成。三亩地打十二石……做梦都不敢想。”
李远拍了拍老人的肩:“这才刚开始。明年咱们试试轮作——稻子收了种油菜,油菜收了种豆子。地不闲,肥不断,产量还能提。”
夕阳西下,众人扛着农具,挑着谷子,唱着山歌回村。田野里,稻茬整齐如梳,稻草垛星星点点。麻雀在垛间起落,捡食遗落的谷粒。
炊烟升起时,李远和朱清瑶才慢慢往家走。她走得很慢,一手扶腰,一手被李远牵着。
“累了?”李远问。
“有点。”朱清瑶靠着他,“但心里高兴。看着那么多粮食,踏实。”
“嗯。”
“你那个脱粒机,该画进《手册》里。”
“画。还有堆肥的法子,轮作的安排,都画。”
“名字想好了吗?”
“想好了。”李远望着远山暮色,“就叫《农器三章:犁·肥·机》。”
两人相视一笑。晚风拂过,带着稻谷的清香和炊烟的暖意。
十月十五,农技夜校开讲
堂屋第一次坐满了人。
八仙桌挪到墙角,长凳摆成三排。前排坐着赵老汉这样的老把式,中间是王寡妇等妇人,后排是大牛等青壮,还有小翠这些半大孩子挤在门口。油灯点了三盏,挂在梁下,照得满屋亮堂。
李远站在堂屋正中,背后挂了块刷黑的木板——这是他的“黑板”,用锅底灰混米汤刷的,粉笔是用白垩土捏的。
“今晚讲堆肥。”他开口,声音平稳,“先问大家:为啥要堆肥?”
下面七嘴八舌:
“肥地呗!”
“庄稼长得好!”
“多打粮!”
李远点头:“都对。但堆肥不光为了肥地,更是为了养地。”他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圈,“地像人,光吃饭不行,还得吃对东西。生粪好比生肉,吃了不消化,还闹病。堆肥好比炖烂的肉汤,营养好吸收。”
他转身,从墙角拎出两个瓦盆。一个里面是新鲜牛粪,臭味扑鼻;另一个是沤好的堆肥,只有土腥味。
“大家闻闻,哪个好?”
众人凑过来,纷纷指堆肥:“这个!不臭!”
“对。”李远放下瓦盆,“堆肥发酵过程中,高温杀死了虫卵和病菌,臭味也分解了。更重要的是——”他敲敲黑板,“发酵产生了腐殖质。这东西,是土地的‘筋骨’,能让板结的土变松软,能保水保肥。”
赵老汉举手:“远哥儿,那咋沤堆肥才快?”
“问得好。”李远在黑板上画示意图,“第一,材料要配好。草、粪、土,三样要有比例。一般是七成草、两成粪、一成土。第二,要分层堆,每层撒点石灰——杀菌,也调酸碱。第三,要翻堆。堆好半个月,扒开翻一遍,让里头也透气。翻两三次,两个月就好了。”
他顿了顿:“关键是要记‘堆肥日记’。哪天堆的,用了啥材料,哪天翻的,温度多少,都记下来。这样明年就知道,怎么堆更快更好。”
王寡妇插话:“远哥儿,那温度咋量?”
“用这个。”李远从桌上拿起一根特制的木棍——棍身挖了槽,嵌了根细竹管,竹管里灌了染红的煤油,“这叫‘测温棍’。插进堆肥里,煤油遇热膨胀,在刻度上显示温度。四十到六十度最好,太高了营养烧没了,太低了没发酵。”
众人传看测温棍,啧啧称奇。
“下面讲轮作。”李远擦掉黑板,画田块示意图,“咱们村的地,年年种稻子,地力越种越薄。为啥?因为稻子总吸收同样的养分。得换着种——今年稻子,明年豆子,后年油菜。”
他在黑板上写:
稻→豆→油菜→休耕(种绿肥)
“稻子耗氮肥,豆子能固氮——就是能把空气中的氮气变成肥料,留给下一茬。油菜根系深,能把深层的养分翻上来。休耕那季种苜蓿、紫云英,翻进地里,就是最好的绿肥。”
大牛问:“李大人,那具体咋安排?”
李远走到墙边,那里挂了张村落地图——是他和朱清瑶花了三天绘制的,标了每户的田块位置。
“比如赵伯家这三块田。”他指着地图,“今年一块种稻,一块种豆,一块休耕。明年,稻田改种豆,豆田改种油菜,休耕田种稻。后年再轮换。这样三年一轮,地不累,肥不断。”
“那收成咋算?”有人问。
“轮作头两年,产量可能略降,因为地要适应。”李远实话实说,“但三年后,亩产至少能提两成,而且稳产,不怕灾年。更重要是——”他加重语气,“地养好了,能传子孙。不像现在,越种越薄,传给儿子都种不出粮。”
这话戳中了老农们的心。赵老汉抹了把脸:“远哥儿说得对。咱不能光顾眼前,得给儿孙留片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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