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祁川墨气得一时语塞，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他死死地盯着周景逸的侧脸，那张脸线条柔和，肤色白皙，睫毛很长，低垂时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甚至有些脆弱。
但祁川墨知道，那只是假象。
这层看似脆弱的外壳之下，是比钢筋水泥还要坚硬的冷漠和疏离。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再次吸引了全班的注目。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景逸，试图用身高和气势压迫对方。
周景逸依旧没有抬头，仿佛身边站着的只是一团人形空气。
这种彻底被当成透明人的感觉，让祁川墨几乎要爆炸。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隐现。
他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无论如何，他必须要打破这该死的平静，他必须要看到这个人脸上出现除了冷漠之外的表情！
然而，就在他头脑发热，几乎要控制不住地伸手去夺那本书时，教室前门被推开，班主任李老师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祁川墨！”李老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早读课你站着干什么？不想读就安静坐着，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全班的视线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各种意味——有幸灾乐祸，有好奇，有漠然。
祁川墨身体一僵，那股横冲直撞的怒气像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只剩下难堪的余烬在胸腔里燃烧。
他狠狠地瞪了依旧无动于衷的周景逸一眼，极其不情愿地、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李老师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目光严厉地扫过祁川墨，直到他彻底偃旗息鼓，才转身离开。
早读课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
同学们如同得到特赦，纷纷放下课本，活动着身体，教室里瞬间充满了嘈杂的说话声、搬动桌椅声。
祁川墨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坐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感觉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像是在嘲笑他的徒劳无功。
他折腾了一早上，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而对方，甚至连一个正眼都吝于给予。
周景逸合上课本，将其整齐地放进桌肚，然后拿出下节课要用的数学书和笔记本，放在桌角。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丝毫没有受到刚才那场风波的影响。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似乎是打算去洗手间。
就在他经过祁川墨身边时，祁川墨几乎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极淡的、像是皂角混合着阳光的干净气息，与他从网吧带回来的浑浊味道形成鲜明对比。
祁川墨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一种混合着挫败、愤怒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周景逸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祁川墨猛地一脚踹在面前的桌腿上，发出一声闷响。桌子晃了晃，他的笔滚落在地。
他看也没看，只是烦躁地扒了扒自己浅棕色的头发，将脸深深埋进了臂弯里。
周围的喧闹依旧，但他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无声的、透明的牢笼里。
而牢笼的钥匙，似乎就握在那个对他视而不见的人手中。
他不懂，为什么这个转学生的无视，会比任何直接的冲突和对抗，更让他感到无力和……在意。
这种在意，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头，不深，却无法忽视，时时提醒着他那场单方面的、狼狈的对峙。
接下来的数学课，祁川墨一直维持着趴睡的姿势，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没有睡着。
老师的讲课声，同学的回答声，窗外偶尔经过的鸟鸣，还有……身边那人偶尔翻动书页、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甚至在老师讲到某个关键点时，偷偷抬起眼皮，快速地瞥了一眼旁边。
周景逸正微微蹙着眉，看着黑板上的例题，手指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划动着，似乎在演算。
阳光跳跃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染上一层浅浅的金色。那一刻，他看起来专注而……生动。
祁川墨迅速闭上了眼睛，心里却更加烦躁。
他讨厌这种不受控制地去关注对方的感觉。
这让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下课铃响，周景逸如同往常一样，要么继续做题，要么去图书馆。
今天，他选择了后者。他收拾好书本，起身离开了座位。
祁川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瘦削，挺直，像一棵孤立在原野上的小白杨。
他鬼使神差地也站起身，远远地跟了上去。
图书馆里安静得能听到落针的声音。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书卷特有的陈旧香气。
周景逸径直走向他常坐的那个靠窗的角落。
那里，年级第一的何华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摊开着厚厚的习题集。
祁川墨停在书架的另一侧，透过书籍的缝隙，看着周景逸在何华对面坐下。
何华抬起头，对周景逸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容，然后低声说了句什么。
周景逸点了点头，也低声回应了一句。
他们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基于相似性而产生的默契，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祁川墨看着周景逸从书包里拿出物理书，指着其中一道题，向何华请教。
何华接过书，仔细地看着，然后用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低声讲解起来。
周景逸听得十分专注，偶尔点头，偶尔提出自己的疑问。
那画面，和谐得有些刺眼。
祁川墨靠在冰冷的书架上，心里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还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涩。
为什么他对何华就能正常交流？
为什么唯独对自己，就是那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的样子？
就因为自己成绩差？是个“混混”？不学无术？
一种莫名的、类似于被区别对待的委屈感和不甘心，悄悄涌了上来。
虽然他清楚地知道，最初挑起争端、不断挑衅的人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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