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接力赛的喧嚣与疲惫,最终被那两罐冰镇可乐带来的短暂清凉与刺激所取代。
那一声响亮的“噗嗤”开启声,仿佛也打开了一个微妙的缺口,让一些不同于往日紧张对峙的气流,悄然涌动在周景逸和祁川墨之间。
跑完接力赛的午后,阳光不再如正午般灼烈,带着些许慵懒的暖意,透过操场边繁茂的香樟树叶,在地面上投下细碎而摇晃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被践踏后沁出的微腥气息,混合着少年们汗水的咸涩味道。
大部分比赛项目已经结束,人群渐渐散去,操场上只剩下零星的身影和一些忙着清理场地的学生会成员。
周景逸靠在一棵粗壮的香樟树干上,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脸颊因为方才的奔跑和日晒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发被汗水濡湿,几缕黏在光洁的额角。
他的腿有些发软,脚踝处传来隐隐的酸胀感,提醒着他刚才那拼尽全力的冲刺是多么超出他平日负荷的极限。
他微微阖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一下,又一下。
祁川墨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手里捏着那个空了的可乐铝罐,指尖无意识地收紧,罐身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看着周景逸难得显露出的、毫不设防的疲态,看着他被碳酸饮料刺激得微微眯起眼睛,那双平日里总是盛满冰霜和疏离的眸子,在那一瞬间竟然像被水洗过的黑色琉璃,带着一丝茫然和无措。
祁川墨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有种陌生的、酸酸软软的感觉弥漫开来。
他想起刚才周景逸接过可乐时,指尖那微凉的触感,以及他试探性地喝下一小口后,被气泡呛到,下意识蹙起眉头,却又因为那陌生的甜爽滋味而微微睁大眼睛的样子。
那表情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祁川墨捕捉到了。
那不是平日里那个冷漠的、对所有外界刺激都无动于衷的周景逸,那更像是一个……一个会对新奇事物产生本能反应的、活生生的,甚至有点……可爱的同龄人。
这个认知让祁川墨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他烦躁于自己为什么会去注意这些细节,烦躁于周景逸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就能牵动他的情绪。
他本该继续讨厌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才对,讨厌他的无视,讨厌他的平静,讨厌他那种仿佛置身事外的高高在上。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纯粹的厌恶里,掺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是家长会上,那个老人将带着体温和皂角清香的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时,那猝不及防涌入心口的暖流?
还是暴雨天里,那把递到他手中的、略显陈旧的雨伞,以及老人那句关切的“别淋感冒了”?亦或是更早之前,那个被他故意洒水弄湿的物理笔记前,周景逸沉默而专注地抢救字迹的侧脸?
祁川墨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他习惯性地想用嘲讽或者挑衅来打破这令他无所适从的沉默,但话到了嘴边,看着周景逸靠在树上一脸倦怠的样子,又莫名地咽了回去。
他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石子滚出去老远,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周景逸被这声响动惊动,缓缓睁开眼,视线有些模糊地对上祁川墨。
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方才喝可乐时的生动,重新覆上了一层薄薄的、不易接近的雾气,但似乎……又没有以前那么冷了?祁川墨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喂,”祁川墨最终还是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别扭,
“还行不行?不行我……我勉为其难扶你回去。”
他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
周景逸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哑:“不用。休息一下就好。”
他的拒绝在祁川墨的意料之中,但这次,祁川墨没有像往常那样觉得被冒犯或者更加火大,反而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至少,周景逸没有再用那种看空气一样的眼神看他,也没有用那种能冻死人的语气说话。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沉默,似乎与以往那种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对峙不同,更像是一种……不知该如何相处的、微妙的僵持。
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传来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模糊的笑语。
过了好一会儿,周景逸感觉腿上的力气恢复了一些,他尝试着站直身体,脚踝处的酸胀感依然明显,让他微微蹙了下眉。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祁川墨的眼睛。
“逞什么能。”祁川墨嘀咕了一句,几步走上前,不由分说地伸出手,抓住了周景逸的一条胳膊,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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