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履新岩台市长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到了下辖的各个县区。在金山县这片近乎凝滞的水域里,这圈涟漪在祁同伟心中,却激荡成了汹涌的波涛。
他强压住立刻去拜见老师的冲动,他知道,以高育良的深沉和谨慎,冒昧前去不仅不合时宜,甚至可能引起反感。他需要等待一个更自然、更恰当的契机。
这个机会,在他按捺住性子等待了半个月后,终于悄然降临。市委办公室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祁同伟的手机上,通知他第二天上午九点,高市长要听取金山县经济开发区的工作汇报,让他做好准备。
放下电话,祁同伟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他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工作汇报。这是高育良对他的考察,也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
他没有准备那些充斥空话套话、面面俱到的常规汇报材料。而是精心准备了一份极其精炼、却刀刀见血的汇报提纲。重点只围绕两个方面:第一,开发区在他主导下,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创业史”和辉煌战绩,用无可辩驳的数据和落地项目说话;第二,当前在赵春来主政下,开发区面临的困境、停滞的数据以及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分析得冷静而深刻。
第二天,祁同伟提前十分钟来到高育良的办公室外间等候。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西装,白衬衫一尘不染,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显得沉稳干练,又不失年轻人的锐气。
秘书通报后,他轻轻推门而入。高育良的办公室比李达康的更具书卷气,宽大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其中以法学、历史和经济类居多。高育良正伏案批阅文件,听到动静抬起头,脸上露出了那种祁同伟熟悉的、温和中带着审视的笑容。
“同伟来了,坐。”高育良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
“高老师。”祁同伟微微躬身,用了这个更显亲近的称呼,然后才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双手自然放在膝上,姿态恭敬而不卑微。
高育良放下笔,身体向后靠了靠,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目光落在祁同伟脸上,仿佛要重新审视这个几年未见的学生。“听说你在金山县干得不错,红河酒厂起死回生,开发区白手起家,搞得风生水起。李达康同志在离开金山前,可是没少在我面前夸你。”
他语气随意,像是拉家常,但祁同伟知道,每一句都意有所指。他欠了欠身,谦逊地回应:“都是李市长和县委县政府领导有方,我只是做了一些具体的执行工作。红河酒厂的成功,得益于其本身的历史底蕴和工艺价值,开发区的起步,也离不开当时县里的大力支持。”
他没有居功,反而将功劳归于上级和客观条件,这种态度让高育良微微颔首。
“嗯,”高育良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那现在呢?我看了近半年的数据,开发区的增速放缓得很厉害嘛。听说,遇到了一些困难?”
关键的问题来了。祁同伟心念电转,他知道,此刻绝不能抱怨,更不能直接指责赵春来,但那必须让高育良清楚问题的根源所在。
他抬起头,目光坦诚地迎向高育良:“高老师,开发区的确遇到了一些瓶颈。主要是发展思路上的调整,目前县里更强调‘稳’字当头,对于一些前景好但风险相对较高的新兴产业项目,审批更加谨慎,配套支持也有所减弱。这导致我们之前谈好的一些企业信心不足,选择了退出,新的招商工作也进展缓慢。”
他措辞极其谨慎,只说“发展思路调整”、“更强调稳健”、“审批谨慎”,绝口不提赵春来的名字,但意思已经表露无遗。同时,他重点突出了“新兴产业”、“前景好”这些关键词,暗示停滞并非开发区本身的问题,而是外部环境变化所致。
“哦?思路调整?”高育良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似乎对祁同伟的回答颇为玩味,“那依你看,开发区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这才是真正的考题!祁同伟精神一振,他知道展示自己价值的时刻到了。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深思熟虑的规划和盘托出,语气沉稳而自信:
“高老师,我认为开发区的方向不能变!我们前期打下的电子信息产业基础很好,虽然目前遇到困难,但产业链雏形已经显现。下一步,我们应该坚持‘巩固提升传统优势产业’与‘培育壮大战略性新兴产业’并重的思路。”
他条理清晰地阐述:“一方面,继续支持红河酒厂等本土企业技术创新、品牌提升,向价值链高端延伸。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我们必须抓住沿海产业转移的窗口期,利用我们的成本和区位优势,重点瞄准电子信息、高端装备制造等产业,进行精准招商,完善产业链配套。关键在于,需要上级在产业政策、土地指标、基础设施配套等方面,给予更明确、更稳定的支持信号,帮助企业树立长期投资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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