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的窗棂上糊着加厚的云母纸,即便已是深秋,殿内依旧暖融融的。沈眉庄靠在铺着厚厚锦垫的软榻上,指尖轻轻划过隆起的小腹,眉头却始终微蹙。她怀孕已逾六月,胎像虽算稳健,可皇后的小动作就没断过——上月送来的安胎药里掺了凉性药材,前几日内务府递来的炭块又掺了不少杂质,好在她早就让画春和云溪把储秀宫打理得如同铁桶一般,又有张嬷嬷在一旁提点,无论是进殿的物件还是伺候的宫人,都要经过三道查验,才没让那些阴私手段伤着腹中胎儿。
可近来,她总觉得有股莫名的势力在往储秀宫伸手。前几日画春去内务府领份例,回来时说管库房的太监看她的眼神格外殷勤,还多塞了两匹不常用的素色绸缎;昨日负责洒扫的小宫女,竟在她窗下的花盆里埋了一小包不知名的粉末,虽被云溪及时发现,却也让人心惊。
“云溪呢?”沈眉庄轻声问道。往日这个时辰,云溪总会守在殿外,今日却没见人影。
画春端来一碗温热的银耳羹,轻声道:“回娘娘,云溪去查那包粉末的来历了,她担心是内务府那边有人故意做手脚,想顺着线索往下查。”
沈眉庄接过银耳羹,却没什么胃口,她望着殿外飘落的银杏叶,心中思绪翻涌,如今后宫里,皇后是明面上的对手,她的动作大多能及时察觉;华妃刚与自己结盟,眼下正是需要互相扶持的时候,断不会暗中下黑手;齐妃性子鲁莽,连下毒都只会明着来,没本事布这么隐蔽的局;端妃……沈眉庄指尖微微一顿,端妃在宫里沉寂多年,却也是个有心机手段的,她膝下无子,之前抚养的大公主又被欣贵人接回身边,若是为了“去母留子”,确实有动机对自己下手。可沈家在朝堂和军中都有势力,端妃若是真敢冒险,一旦事发,不仅她自己会万劫不复,连带着家族都可能受牵连,这般大的代价,她未必敢付。
那会是谁?沈眉庄闭上眼睛,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后宫之中,除了嫔妃,还有太后。太后乌雅氏是包衣出身,在后宫盘踞多年,连皇后都要让她三分。皇上登基后,太后一直盼着皇家子嗣兴旺,可若是自己腹中的皇子将来威胁到其他皇子的地位,或是沈家势力因这孩子越发壮大,太后未必不会出手。
这个猜想刚冒出来,沈眉庄就觉得心口一紧,腹中胎儿也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轻轻踢了她一下。她连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下思绪——孕中忧思过重,只会伤了孩子。
“快,去传李太医。”沈眉庄按住小腹,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她能明显感觉到肚子发紧,怕是方才的思虑惊着了胎儿。
李太医赶来时,沈眉庄正靠在软榻上,脸色有些苍白。他连忙上前诊脉,片刻后才松了口气:“娘娘放心,胎儿并无大碍,只是您近日忧思过重,气血有些不稳。孕中最忌心神不宁,您得放宽心,少想些烦心事,才能让胎儿安稳。”
沈眉庄点点头,让画春送李太医出去。待殿内只剩自己,她轻轻抚摸着小腹,低声道:“孩子,是娘不好,让你受惊吓了。往后娘定不会再胡思乱想。”
几日后,云溪终于回来了,却是一脸凝重地禀报:“娘娘,那包粉末查不到源头了。管库房的王太监说是内务府采买时顺带的寻常药材,可奴婢去查采买记录,却发现那几日的记录被人动过手脚,关键一页不见了。洒扫的小宫女也说,是听了个陌生太监的吩咐,没看清对方的脸,只记得穿了身灰布衣裳,像是内务府的人,却没挂腰牌。”
沈眉庄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线索就这么断了,反倒更让人心慌——能在内务府动手脚、还能让小太监闭口不谈,背后之人的势力定然不小。她原本还只是怀疑太后,可如今连具体指向都没有,倒让她越发确定了,在这后宫里有如此能力的,除了太后,没有人能做到。
“知道了。”沈眉庄轻声道,“往后更要多加留意,尤其是内务府送来的东西,宁可多查几遍,也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奴婢记住了。”云溪躬身退下。
又过了几日,到了每月初一向皇后请安的日子。沈眉庄因胎像不稳,按规矩可在宫中静养,不必前往景仁宫;柔贵人也因身子虚弱,留在咸福宫安胎。这般一来,前往景仁宫的嫔妃便少了两个,甄嬛身后跟着甄玉隐,身旁还跟着淳贵人,三人走在宫道上,倒显得有些单薄。
甄玉隐穿着一身新制的藕荷色旗装,头上戴着皇上新赏的点翠珠花,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长姐,你说今日皇后娘娘会不会赏些好东西?我听沁心说,景仁宫新得了一批江南送来的胭脂,颜色可好看了。”
甄嬛没接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自回宫后,甄玉隐就像粘在了她身边,无论是去御花园散步,还是去给皇后请安,都要跟着,哪怕她明显表现出疏离,甄玉隐也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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