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的晨露凝在阶前的腊梅枝上,结成细碎的冰珠,沈眉庄刚靠在软枕上歇下,就被殿外急促的脚步声惊醒。画春端着暖炉轻手轻脚进来,见她睁着眼,忙低声道:“娘娘醒了?外面天寒,要不要再盖床厚些的锦被?”
沈眉庄摇摇头,由着画春为她掖好被角,指尖下意识抚过隆起的小腹——昨夜太医院送来的消息说疫症已彻底稳住,新方汤药在各宫和京郊铺开后,轻症病人基本痊愈,可刘嬷嬷逃跑、刘忠暴毙的事像根刺,扎得她一夜没睡安稳。“偏殿的小太监怎么样了?”她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李太医刚来看过,说身子已大好,今日就能转出隔离区了。”画春一边为她倒了杯温热的参茶,一边笑道,“内务府也派人来传了话,说皇上今早听了疫症奏报,夸娘娘闭宫防疫调度得宜,赏了一匹石青缂丝锦缎呢。”
沈眉庄接过参茶,却没什么笑意。她望着窗外飘落的细雪,轻声道:“去把云溪叫来,本宫有话问她。”
不多时,云溪匆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物件:“娘娘,这是暗线今早从角门递进来的,说是华妃娘娘让转交给您的。”
拆开油纸,里面是一本泛黄的册子,扉页上写着“黑石山采买记录”几个字。沈眉庄翻了两页,发现上面详细记着刘嬷嬷上月采买寒雾草的数量、经手的庄户姓名,甚至还有一笔标注“付外客”的二两银子开销。“外客?”她指尖顿在这两个字上,“有没有查到,这外客是什么身份?”
“问过采草的庄户,说那外客是个穿青布长衫的中年男人,上月跟着刘嬷嬷的人去了黑石山两次,每次都躲在林子后面说话,看不清样貌,只隐约听见他提了句‘八爷那边的意思’。”云溪压低声音,“另外,太医院那边传来消息,章弥昨日被院判以‘疫症期间拖延配药’为由,罚去抄写《本草纲目》了,皇后那边没敢出面保他——毕竟现在疫症刚稳,皇上正盯着太医院的动静。”
“八爷?”沈眉庄心头一沉,八爷早已被圈禁,府里连日常采买都得内务府派专人盯着,哪还有能耐派人勾结刘嬷嬷?这里面定然有猫腻。她合上册子,眼底掠过一丝冷意:“你把这册子锁进妆奁最底层的抽屉里,别让任何人看见。再递消息给华妃,让她盯紧年家的阳藿草田庄——如今这草是防疫要紧的药引,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云溪刚应下要走,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娘娘,敬嫔娘娘求见,说有急事求您帮忙。”
沈眉庄有些意外——闭宫期间各宫往来都靠暗线传信,敬嫔亲自登门,定是出了天大的事。她让画春摆上暖炉,刚坐稳,就见敬嫔裹着厚披风匆匆走进来,脸色满是焦急。“玉嫔妹妹,你可得救救柔贵人!”敬嫔抓住沈眉庄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沈眉庄心中一紧:“柔贵人怎么了?不是说张太医诊过,只是胎气虚吗?”
“昨日喝了张太医调的安胎药,夜里突然腹痛不止,还见红了!”敬嫔抹了把眼泪,“张太医来了两趟,开的药都不管用,说怕是保不住胎了。我实在没办法,才冒着违反闭宫令的风险来求你——你宫里的李太医医术好,能不能请他去给柔贵人看看?”
沈眉庄立刻吩咐画春去请李太医,又安抚敬嫔道:“姐姐别急,柔贵人怀着龙裔,定会吉人天相。对了,张太医开的药方还在吗?妹妹虽不懂医术,也想看看方子上都用了什么药。”
敬嫔连忙从袖中取出药方,沈眉庄接过一看,发现上面除了菟丝子、阿胶等常见的安胎药材,还加了一味自己没见过的“瞿麦”。她虽不辨药性,却也知道安胎药需温和,便皱起眉:“这‘瞿麦’是什么药材?听着倒像是寒凉性子的,柔贵人本就胎气弱,用这个妥当吗?”
“我也问过,张太医说柔贵人‘胎火重’,瞿麦能清热,对胎儿好。”敬嫔叹了口气,“现在想来,我真是昏了头,竟信了他的话!”
正说着,李太医匆匆进来,躬身行礼后接过药方,又仔细询问了柔贵人的症状,脸色渐渐凝重:“娘娘,这瞿麦加得太冒险了!柔贵人胎气本就亏虚,再受寒凉药性刺激,难怪会动了胎元。臣这就随敬嫔娘娘去咸福宫,先用银针稳住胎象,再重新配安胎药。”
沈眉庄点点头,又叮嘱道:“你务必尽心,若是缺什么药材,立刻让人来传信,本宫让人从储秀宫的药材存库里找——咱们宫里的存药都是闭宫前备下的,没经过外人手,放心。”
李太医跟着敬嫔离去后,沈眉庄望着桌上的药方,心中疑窦丛生。张太医在太医院任职十余年,断不会在安胎药上犯糊涂,他为何要加这味“瞿麦”?是一时疏忽,还是受人指使?那句“八爷那边的意思”,又和这事有什么关联?她正想得入神,画春突然进来禀报:“娘娘,碎玉轩的和答应派人来送了一小罐酸梅,说是内务府刚分的,知道您孕中嗜酸,特意分了些来,还托人带话,说想请您得空时赏脸,让她来储秀宫给您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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