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部石寨门口,此刻一片混乱。
木栅栏外,或坐或卧,挤满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怕不有三四十人。男女老少皆有,大多神情麻木,眼中只剩下长途跋涉的疲惫与对未知的恐惧。
空气中弥漫着汗臭、泥土味,以及一股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腥甜气息。人群中,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以及压抑的呻吟。
几个守山部战士手持武器,神情紧张地守在寨门前,阻止流民靠近。岩狼正带着几个年轻人,手忙脚乱地将几个瘫倒在地、明显病重的流民抬到一旁的空地上。
寨子里的老巫医带着两个徒弟,正在给那些重症者检查。但看老巫医紧皱的眉头和不断摇头的样子,显然情况不容乐观。
“让开!都让开!仙师大人来了!”
岩虎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一股与有荣焉的骄傲。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被苏婉清和阿卓搀扶着走来的凌云。
当看到凌云那苍白的面色、虚浮的脚步,以及胸口隐约渗出的血迹时,不少人眼中刚燃起的希望又黯淡了下去。这仙师……自己都伤成这样,能行吗?
“凌兄弟,你怎么出来了?”岩狼见到凌云,连忙迎上来,脸上带着担忧和不赞同,“这里有巫医爷爷在,你该好好养伤。”
“无妨,我先看看。”凌云轻轻摆手,目光已如鹰隼般扫过那些流民。灵瞳虽因虚弱无法全力开启,但凭借医者的敏锐观察与“阵枢”带来的对污秽之气的特殊感应,他已发现了不少端倪。
这些流民,大多面色晦暗,嘴唇发绀,呼吸急促。症状重的,裸露的皮肤上确实有暗红色的斑疹,伴有高热。
但……似乎与他之前在灰苗寨、毒龙涧见过的、由“腐瘴秽气”直接引发的疫病,有些许不同。
“阿狼兄弟,让寨里的妇人烧几大锅开水,准备些干净布巾。再取些‘艾草’、‘苍术’、‘雄黄’来,在寨外上风处焚烧,净化空气。”凌云快速吩咐,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稳。
“阿卓,扶我过去看看那几个最重的。”
岩狼愣了愣,立刻应声去办。阿卓则小心翼翼地搀着凌云,走到那几个被单独安置的重症患者身边。苏婉清默默跟在身侧,手已搭在腰间药囊上。
老巫医看到凌云,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默默让开了位置。他行医一生,对凌云在“毒牙谷”展现的神奇医术和牺牲精神,已是心服口服。
凌云蹲下身(这个动作牵动伤口,让他额头瞬间冒出冷汗),仔细查看最近的一个重症老者。老者约莫六十,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呼吸微弱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皮肤上的红斑已连成片,触手滚烫。
凌云伸手搭脉,指尖传来的脉象滑数而促,时有时无,这是典型的邪毒内陷、心阳衰微之兆。但他凝神细察,隐隐感觉这脉象深处,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阴寒滞涩之感,不似纯粹的热毒。
他轻轻翻开老者的眼皮,又看了看舌苔。舌质红绛,苔黄厚而干,确实是热毒炽盛之象。但舌下脉络,却隐隐发青发暗。
“婉清,取我金针,还有‘冰片’、‘牛黄’、‘羚羊角粉’。”凌云低声道,同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几滴无色透明的液体在指尖,凑近鼻端轻嗅。
这是他用几种清心解毒药材自制的“辨毒液”,能对多数毒素产生微弱反应。液体靠近老者口鼻呼出的气息,颜色竟微微泛起了极淡的灰绿色。
不是纯粹的秽气疫毒!凌云心中一凛。他不动声色,对苏婉清道:“先以‘安宫牛黄丸’化水,给他灌服少许,吊住心神。再取‘三棱针’,刺其十宣、耳尖、委中放血,先泄其热毒。”
苏婉清立刻照做,手法娴熟精准。阿卓在旁边帮忙打下手,看得目不转睛。
接着,凌云又快速检查了另外几个重症者。症状大同小异,但程度有别。他注意到,这些病患虽然都有高热红斑,但有些咳嗽剧烈,痰中带血丝;有些则是腹泻如注,泻下物恶臭;还有几个,竟出现了轻微的肢体抽搐和神志恍惚。
“症状同中有异,绝非单一疫毒所致……”凌云心中疑窦更深。他示意阿卓扶他起身,走向那些症状相对较轻、尚能说话的流民。
“这位大婶,你们是从黑风岭哪个寨子来的?这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最初发病的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凌云在一个抱着孩童、不住咳嗽的妇人面前停下,温声问道。
妇人见这年轻的“仙师”虽然脸色很差,但眼神清澈温和,语气也让人安心,稍稍放松了些,哑着嗓子道:“回、回仙师,我们是黑风岭北边‘青岚寨’和‘黑石坳’的。这病……是大概七八天前开始的。”
她怀里的孩子也咳嗽起来,小脸通红。妇人拍着孩子的背,继续道:“最开始是寨子里的猎户老岩头,他从山里打猎回来,说被一只发狂的、眼睛通红的野猪撞伤了腿。伤口不大,但第二天就开始发烧,身上起红点。大家以为就是普通的风寒瘴气,用了些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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