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两三天功夫，老岩头就咳血死了。紧接着，照顾他的人，还有跟他一起吃过饭的几个人，也接连病倒，症状都差不多。寨里的巫公用了好多法子，都不顶用，死人越来越多……我们害怕，就带着没病的孩子老人，逃出来了。”
“发狂的野猪？眼睛通红？”凌云捕捉到关键信息，“那野猪的尸体，或者老岩头的伤口，你们可有人仔细看过？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伤口流出的血颜色特别深，或者有怪味？”
妇人茫然地摇摇头：“当时乱糟糟的，谁注意那个……不过，老岩头死后，尸体好像……好像腐烂得特别快，味道也特别冲，巫公让赶紧埋了。”
这时，旁边一个蹲在地上、用破布捂着口鼻的干瘦老头，嘶哑地插话道：“仙师，我……我好像知道点。我是黑石坳的，我们寨子最早发病的，是去后山一处新发现的、水有点浑的小水潭打水的人……”
“水潭？”凌云目光一凝。
“对，那水潭不大，水看着有点泛绿，但寨子里那几天井水不够，就有人去打来用了。结果……凡是用过那潭水的人，没两天就都病倒了。”老头脸上露出恐惧，“后来寨老让人去封那水潭，才发现潭边……堆着好些死了没多久的野物，老鼠、山鸡都有，都烂了，招了好多绿头苍蝇，邪门得很！”
野物尸体堆积？污染水源？凌云脑海中瞬间闪过“毒牙谷”那堆积如山的腐尸，以及蚀心鬼母残留的毒力污染。
难道，幽冥殿不仅在“毒牙谷”培育邪物，还在黑风岭其他水源地做了手脚，人为制造疫病，驱赶流民，制造混乱？他们想干什么？仅仅是为了收集“血食”和怨魂？
不，恐怕没这么简单。流民迁徙，必然会冲击周边寨子，消耗守山部等势力的资源与注意力。这更像是一种……战略性的骚扰与削弱。
“咳咳……仙师大哥哥……”一个怯生生的童音响起。凌云低头，只见岩虎不知何时挤了过来，正仰着小脸看他，手里还攥着半个咬了一半的、黑乎乎的粗粮饼子。
“虎子，怎么了？”凌云放缓语气。
岩虎把饼子往身后藏了藏，小声道：“我刚才去给那边发烧的小妹妹喂水，看到她脖子后面……好像有个小红点，不像疹子，倒像……像被虫子咬的，但又不肿。”
凌云心中一动：“带我去看看。”
岩虎立刻屁颠屁颠地引路。苏婉清和阿卓跟上。来到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约莫四五岁、昏睡不醒的女童身边。
女童脖颈后，衣领下方，果然有一个米粒大小、颜色鲜红的斑点，微微凸起，中心似有一点极小的黑痂。若不细看，确实像蚊虫叮咬。
凌云轻轻拨开女童的头发，灵瞳凝聚目力，仔细看去。这一看，让他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那红点中心，哪里是什么黑痂！分明是一个细微到极致、仿佛天然生成的、极其诡异的暗红色符文印记！印记的纹路，与他记忆中幽冥殿那些邪器、甚至与“蚀心鬼母”肉球上的一些孔洞排列，隐隐有几分神似！
这不是自然疫病！这是……人为种下的“疫蛊”或者“毒引”！
通过污染水源、或者利用发狂野兽作为媒介，将微量的、特殊培育的疫毒或蛊虫，植入人体。初期症状与严重瘴疫相似，难以分辨，但潜伏更深，传染性和变异性可能更强，治疗也更加困难！
而且，这“印记”似乎还有某种……追踪或者感应之能？否则，如何解释流民能“恰好”逃到守山部附近？
“所有人，立刻后退！离这些病患，尤其是重症者和昏迷者，至少五步距离！”凌云猛地站直身体，厉声喝道。牵动伤口，让他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被苏婉清和阿卓连忙扶住。
众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严厉吓了一跳，守山战士立刻上前，隔开流民。流民们更是惶恐不安。
“凌兄弟，怎么了？”岩狼也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没点着的艾草。
凌云脸色阴沉，快速低声道：“这不是普通瘴疫，很可能是人为投放的疫毒，甚至混合了蛊术。那个印记……”他指向女童颈后，“可能是毒引或标记。
立刻将所有病患，按症状轻重分区隔离！接触过病患的人，包括我们自己，全部用我配的药水清洗裸露皮肤，更换衣物！”
“还有，立刻禀报岩鹰头人，加强寨子四周巡逻，尤其是水源地，必须反复检查！我怀疑，投放疫毒者，可能就在附近，甚至……混在流民之中！”
此言一出，岩狼、阿卓等人脸色剧变。苏婉清也紧紧握住了凌云的手臂，眼中满是担忧。如果真是人为，那对方所图绝对不小，而且手段如此阴毒，防不胜防。
“另外，”凌云看向那些惶恐的流民，心中不忍，但医者的责任让他必须冷静，“告知大家实情，但不要引起恐慌。我们会全力救治。凡有发热、出疹、咳嗽、腹泻任何症状者，必须主动报告，进入隔离区。无病者，也需观察三日。”
“岩虎，”他看向那个机灵的少年，“你去帮我找几只活着的老鼠或者山鸡，要健康的，我有用。”
岩虎虽然不明白要老鼠干嘛，但还是响亮地应了声“是！”，撒腿就跑。
安排完这些，凌云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情却更加沉重。本以为回到寨子能安心养伤，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且这次的“敌人”，更加隐蔽、歹毒。
他看向西南方向，那里是“天墟”，也是一切混乱的源头。幽冥殿到底在谋划什么？这遍布南疆的阴影，何时才能驱散？
而他们，又要在这泥潭中挣扎多久？
就在这时，寨子了望塔上，突然传来尖锐急促的哨箭声！那是最高级别的警报！
“敌袭——！西南方向，山林中有大量不明身影快速接近！数量……超过一百！速度极快！”
岩狼脸色瞬间铁青，怒吼道：“戒备！所有人，准备战斗！老弱妇孺立刻撤回内寨！”
凌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刚发现疫病蹊跷，敌袭就至？是巧合，还是……对方根本就没打算给他们喘息和调查的机会？
他握紧了苏婉清的手，两人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次的风雨，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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