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仿佛无穷无尽地向下延伸，吞噬着光线与声音。唯有五人压抑的呼吸声、衣袂摩擦石壁的窸窣声、以及脚下偶尔踩到松动石子的细微滚动声，在狭窄逼仄的空间内被放大。那从下方隐约传来的、如同潮汐般起伏的模糊喧嚣，是指引，也更添诡异。
通道确实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贺驰打头，林云飞断后，叶明霄、柳当归、陆清昭依次走在中间。贺驰每一步都踩得极稳，不时低声提醒后方：“注意，这里有块松动的…”、“靠左走，右边湿滑。” 他的提醒大部分时候都精准地落在叶明霄即将落脚的前一刻，关怀之意不言而喻。
“谢了，贺驰。”叶明霄低声道谢，小心地遵循着指引。
走在叶明霄身后的陆清昭，看着前方贺驰那宽阔后背几乎将叶明霄完全护住的姿态，以及叶明霄自然依赖的反应，薄唇几不可察地抿紧了些，周身的气压仿佛比这地底的风更冷冽了几分。他沉默地走着，目光掠过叶明霄的肩头，落在贺驰背上，漆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绪。
柳当归夹在叶明霄和陆清昭中间，感受着前后明显不同的气温，小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嘴角勾起一丝看透不说透的笑意，故意咳嗽一声：“咳咳，明霄啊，跟紧贺驰，他皮糙肉厚，摔一下也能给你垫着。清昭，你也看着点脚下，别光顾着…嗯…看路。”他话说得含糊，其间的调侃意味却让陆清昭的目光更冷了些。
叶明霄倒是没听出弦外之音，只是嗯了一声，更专注脚下。
柳当归给的药丸效果显着，清凉之意抵御着地底的阴晦。又向下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地势平缓，甬道出现。
踏上宽阔些的甬道，看到两侧壁上的幽绿骨爪灯，以及前方传来的愈发清晰的喧嚣，五人精神一振。柳当归职业病发作，开始点评灯盏和空气里的味道。
转过弯道，巨大洞窟和光怪陆离的鬼市景象扑面而来，令所有人瞬间屏息。
“好家伙…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林云飞惊叹。
“都打起精神，别乱看，别乱碰。”贺驰沉声提醒，很自然地侧身，将叶明霄更严密地护在自己身侧后方。这个保护性的动作做得极其顺手。
陆清昭的目光从贺驰护着叶明霄的手臂上扫过，眼神微暗，但他迅速压下情绪，冷静地观察环境，低声道：“找乌长老。或者幽月教相关的标记。”
“分头打探效率不高，此地凶险，我们沿主路慢慢查看。”柳当归道，“老夫负责辨识邪门物件，你们留意人和标记。”
五人混入稀疏人流，缓缓前行。柳当归低声点评沿途所见，叶明霄和陆清昭则专注于搜寻目标。贺驰始终保持着一个能随时应对来自前方和侧翼危险的站位，将叶明霄和柳当归护在相对安全区内。林云飞断后，警惕着后方。
市场深处，声音嘈杂，光线昏暗混乱。一个摆放着奇异矿石和晶体的摊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就在他们靠近时，异变陡生！
陆清昭的目光猛地锁定前方人群缝隙，脚步瞬间停滞！他的脸色在幽绿光芒下骤然变得苍白，瞳孔因极度震惊而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绝对不可能的场景！
“怎么了？”叶明霄就走在他前面，察觉到他骤停，立刻回头询问，却见陆清昭死死盯着某个方向，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惊骇。
叶明霄的心猛地一沉，立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在那个矿石摊位斜后方的阴暗角落里，一个穿着深色苗疆服饰、身形高瘦、侧脸线条冷硬阴鸷的老者，正与摊主低语。他衣袖上那个隐蔽的暗红色鸟喙刺绣，让叶明霄心脏狂跳——会是乌长老吗？！
而更让叶明霄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在那老者身后半步，垂手恭立着一个穿着普通蓝色布衣的少年。那少年低着头，身形单薄，显得异常顺从。
就在叶明霄看过去的刹那，那少年似乎因周遭喧闹微微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抬了下头。
幽绿、跳跃、冰冷的光线恰好掠过他的侧脸。
那是一张叶明霄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比他记忆里瘦削了许多，苍白得近乎透明，曾经明亮灵动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笼罩着一层麻木与阴郁，嘴角紧抿，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重…
可那眉眼，那鼻梁，那轮廓…分明就是——
“念之？！温念之？！”叶明霄失声惊呼，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变调，几乎破了音！
那是他母亲闺蜜的小儿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当成亲弟弟一样疼爱的温念之！不是中元节在韦州才见过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诡异恐怖的鬼市，跟在那个邪教长老的身边？！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失去了自我意识！
林云飞、柳当归闻声也立刻望去，皆是大惊失色！他们都认识温念之，都知道叶明霄对这个弟弟的感情！
陆清昭猛地回神，一把抓住因震惊而险些失控冲出去的叶明霄的手臂，低喝道：“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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