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敛去,字痕烙印虚空,裁决的余威却如同最粘稠的沥青,沉甸甸地浸透了小院的每一寸空气,也冰冷地、无孔不入地钻进了绒柒的四肢百骸。
那不仅仅是视觉的冲击,更是灵魂层面的直接碾压。
当那九个暗金大字高悬头顶时,绒柒感觉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又像是被投入了万载寒冰的深渊。那不是简单的杀意,而是法则层面的否定与抹除意志,带着神宫代行天道的、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每一个笔画都仿佛由最精纯的毁灭神力构成,仅仅是“注视”,就让她灵台剧震,体内刚刚因月胧珠松动而活跃起来的月华之力,都瞬间凝滞、瑟缩,如同遇到天敌的幼兽。
“诛妖孽”——这三个字蕴含的意志最为直接、也最为恐怖。那不是战场上的拼杀,不是阴谋中的暗算,而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如同天罚般的定性与宣判。仿佛她存在的本身,就是不容于天地的“孽”,是必须被“诛”的毒瘤。这种来自世界“秩序”本身的恶意与否定,远比任何个体魔族的贪婪杀意,更让她感到一种源于存在根本的恐惧与绝望。
她甚至能“听”到那法谕中蕴含的、无数神宫强者意念汇聚而成的冰冷回响,感受到那跨越空间传递而来的、锁定她灵魂本源的神力印记。那印记如同最精准的猎杀坐标,只要她还在三界之中,便几乎无所遁形。
巨大的威压下,她的身体完全僵住了。水瓢坠地的声响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晨光落在她脸上,却映不出一丝血色,只有一片近乎透明的、失却生气的惨白。粉晶般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灵动的光彩,瞳孔因极致的惊惧而微微放大,倒映着那片残留裁决气息的虚空,却又仿佛什么也映不进去,只剩下空茫的骇然。
血液似乎都冻住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痛楚和更深的寒意。她想要呼吸,却发现空气沉重如铅,吸入肺腑带来的是冰冷的刺痛。细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起初只是不易察觉的轻颤,随即越来越明显,连带着长长的耳朵也在无助地轻抖。
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背影挺拔却指节泛白的希钰玦,恐惧之外,更添了万箭穿心般的心疼与愧疚。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这可怕的、代表整个神宫意志的追杀令,这将她定性为“孽”的裁决,这让他不得不与昔日一切决裂、独自承受滔天重压的局面……都是因为她这个“祸源”。
那份源自法谕的、对存在本身的恐惧,与这份对希钰玦的担忧愧疚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脆弱的神魂撕裂。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行走在无尽冰原上的旅人,四周是呼啸的、要将她冻毙的罡风(法谕威压),而前方唯一的热源(希钰玦),却似乎也正在这绝境中,一点点耗尽自己,变得冰冷。
直到希钰玦收回目光,沉默地转身进屋,那笼罩着她的、来自法谕的部分直接威压才稍稍减弱。但那份冰冷的恐惧与沉重的绝望,却已如同附骨之疽,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依旧站在原地,惨白着小脸,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阳光渐渐有了温度,却丝毫暖不进她的心底。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同样微微发抖的爪子,想起月下“守护”的誓言,想起并肩作战时力量的涌动,想起他唇上因她而起的齿痕……
恐惧依旧存在,甚至因为法谕的正式与无情而更加清晰深刻。
但在这冰冷的恐惧深处,另一种情绪,如同在极寒冻土下挣扎求生的种子,开始顽强地顶破冰层——那是不甘,是愤怒(对她自己招致祸患的愤怒,也对这无情裁决的愤怒),更是……绝不能倒下、绝不能成为压垮他最后一根稻草的、近乎执拗的决心。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喉咙生疼,却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瞬。
面色依旧惨白,眼神却不再全然空茫。
她慢慢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水瓢,手指(爪子)冰冷僵硬,几乎握不住。
然后,她转身,朝着那扇他刚刚进入的、仿佛隔绝了所有生机的屋门,一步一步,虽然依旧带着恐惧的微颤,却异常坚定地,走了过去。
恐惧无法消除,但她可以选择,与恐惧同行,走向他,而不是被恐惧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独自沉入那无边的静默与沉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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