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第一百一十五场]
你真可悲。
第一幕:教室·碎片般的午后
那是间悬浮在四楼的教室,春日的阳光被防盗网切割成菱形的格子,斜斜地铺在课桌上。我握着笔在草稿纸上画着函数图像,后排的林小雨用橡皮砸我的后脑勺,示意我转头。她新买的荧光笔在指间转出细碎的光,铅笔盒里躺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糕,甜香混着粉笔灰在空气中发酵。我们压低声音争论着物理试卷上的浮力题,她的笔记本边缘卷着毛边,上面用彩笔写满了各种公式和涂鸦——其中一个戴着学士帽的小人正骑着鲸鱼跃出纸页。
教室后排的吊扇发出恼人的嗡鸣,像是有只被困在铁皮里的蝉。我转身去借她的修正带时,忽然听见走廊传来皮鞋跟叩地的声响。后门窗台上的绿萝叶子突然抖了一下,阴影里浮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校长的眼镜反着冷光,正透过玻璃盯着我们交叠的手臂。林小雨的笔“啪”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教室里激起一声脆响。
校长推开门的动作带着刻意的缓慢,金属门轴发出悠长的吱呀声。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色中山装,胸前别着的校徽歪了半度,目光扫过我摊开的课本,定格在我手中的手机上。“站起来。”他的声音像块冻硬的铁皮,“考试作弊,上课玩游戏,这就是你们的学习态度?”
我猛地抬头,看见他身后的同学们都在座位上缩着脖子,前排的小胖正假装喝水,玻璃杯在课桌上碰出细碎的响。“我没有作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草稿纸边缘,“我们只是在讨论题目——”“讨论题目需要用手机?”他打断我,伸手夺过我的手机,屏幕在他掌心亮起又熄灭,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萤火虫。他的拇指划过相册界面,突然停在一张模糊的图片上:“这是什么?”
那是今早早餐时,我用手机拍下的餐盘。食堂的阿姨总爱在白色餐盘上用巧克力酱写数学题,今天的题目是道立体几何,旁边用奶油画着辅助线,蛋黄沙拉在角落凝成不规则的椭圆,像被揉皱的草稿纸。我正要开口解释,校长已经合上手机,金属外壳撞在他的钥匙串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跟我去办公室。”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了讲台上的教案,一张月考成绩单飘落在我脚边,我的名字被红笔圈住,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低分。
第二幕:办公室·沉默的审判
校长办公室的窗帘永远拉着半幅,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深棕色的办公桌上织出整齐的条纹。墙上挂着历年的毕业照,学生们的脸被放大成模糊的色块,只有校长的笑容始终清晰,像贴在每张照片上的标签。他示意我站在办公桌前,自己则拉开抽屉,拿出一本红色的纪律手册,封皮上的烫金字在阴影里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
“从上周的课堂睡觉,到昨天的作业迟交,”他的手指划过手册上的记录,声音平稳得可怕,“现在又发展到考试作弊。你们这些差生,是不是觉得学校拿你们没办法?”窗外的风突然变大,百叶窗的叶片吱呀作响,一片梧桐叶扑在玻璃上,像只拼命拍打窗户的手。我想开口解释餐盘的事,却发现喉咙里像塞着团浸水的棉花,每个字都沉得拖不动。
“手机没收,”他将我的手机锁进抽屉,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两圈,“明天叫家长来。”“可是那个照片——”我终于挤出声音,“是食堂的餐盘,我只是想记录题目——”“够了。”他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一只嗡嗡叫的苍蝇,“我从教三十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找借口是你们的专长。”他的眼镜滑到鼻尖,眼神从镜片上方射过来,带着某种笃定的厌恶,“差生之所以是差生,就因为他们永远在为失败找理由,而不是低头努力。”
我盯着他胸前歪掉的校徽,突然想起上周值日生擦玻璃时,他曾站在窗台边训话,阳光穿过他的镜片,在我们脸上投下两片晃动的白影。那时他说:“你们要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朝着光明生长。”此刻的办公室里,光明是百叶窗缝里漏下的细窄光带,而我站在阴影里,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地板上缩成一团,像只被踩扁的蟑螂。
第三幕:餐馆·梦醒时分的咸涩
街道上的霓虹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光斑,我坐在巷口的小餐馆里,面前的酸辣粉腾起热气,辣椒红油在汤面上漂着,像一摊凝固的夕阳。筷子夹起粉条时,塑料勺碰到碗沿,发出沉闷的“当”声,惊飞了停在窗台上的麻雀。邻桌的中年男人正在看晚报,头版标题是“教育改革新动向”,他的筷子夹着卤蛋,在“差生转化计划”几个字上晃来晃去。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被抽离了。酸辣粉的热气变得刺骨,餐馆的墙壁开始渗水,墙皮剥落处露出里面的青砖,砖缝里爬着白色的蛆虫。我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它们正在变得透明,能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像地图上干涸的河流。远处传来棺材板开合的吱呀声,混合着某种黏腻的咀嚼声,像是有人在啃食潮湿的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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