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第一百一十七场]
凌晨三点十七分,林野又一次从冷汗中惊醒。床头的全息钟投下幽蓝的冷光,在他颤抖的指尖碎成星芒。窗外的雨丝划过防噪玻璃,发出指甲刮擦黑板的细响,像极了上周解剖课上解剖刀划开猪喉管的触感——那具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突然睁开浑浊的眼睛,用獠牙蹭过他手背时,也是这样黏腻的凉意。
他摸向床头柜的安神喷雾,却在指腹触到瓶身的瞬间顿住。金属外壳上爬满蛛网般的裂纹,如同昨夜梦境里魔鬼尾椎骨上的倒刺。记忆如潮水翻涌:穿着哥特式蕾丝裙的女巫蹲在点灯台顶端,用乌鸦羽毛笔在羊皮纸上书写他的脑波频率,每一笔都激起神经末梢的刺痛;办公楼的旋转门里涌出成群的妖精,她们用尖指甲抠破他的考勤卡,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债务催缴单。
第47次神经过载预警。植入耳蜗的中央服务器突然发出机械女声,林野猛地按住太阳穴。那些交织的场景又开始在视网膜上叠影:教室后排的男生正在用手机直播解剖课,镜头扫过福尔马林缸时,缸里的猪标本突然眨了眨眼;屠宰场的流水线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传送带尽头的电子屏上,他的人脸正在被切割成像素碎片;公寓外的巷子里,夜游鬼正用生锈的钥匙捅开304室的门锁,那是他室友的房间,门后躺着三口用甲醛浸泡的棺材。
他踉跄着起身,脚底踩到潮湿的纸张。弯腰捡起时,发现是昨天的梦境记录打印件。那些被服务器自动解析的脑电波数据里,混着几行用血写的字迹:魔鬼的契约藏在天使的羽翼褶皱里。林野记得这是上周在厕所隔间看到的涂鸦,当时他正对着镜面练习微笑,却看见镜中倒影用刀片在手腕刻下这句话。
宿舍里弥漫着腐朽的甜腥味。左边的棺材盖缝里渗出暗红色液体,在水泥地上蜿蜒成蝌蚪状的纹路——住在里面的总说这是玫瑰精油,用来保持肌肤弹性。右边的猪正用蹄子敲打金属食槽,每一声钝响都让林野后槽牙发酸:这头会说拉丁语的生物总在凌晨背诵存在主义着作,用猪嘴拱他的枕头时,鼻尖还沾着萨特的书页碎屑。
又做那个梦了?夜游鬼的声音从上铺飘下来,带着墓穴般的阴凉。林野抬头,看见对方半透明的指尖正穿过吊扇叶片,每片扇叶上都凝结着细小的冰晶,那是鬼魂体温过低的征兆。这次看见天使了吗?鬼魂转动着手里的怀表,表盘里嵌着人类的臼齿,我昨天在延学动员会上看见校长背后有对黑翼,羽毛上沾着学生的助学贷款合同。
林野扯下浸透冷汗的睡衣,扔进洗衣机时,听见滚筒里传来细碎的笑声。上个月他在这里洗过一件带血的衬衫,那是在地震遗址参观时被挤破的鼻血——当时导游正用甜美的声音讲解废墟下的钢筋结构,远处江面漂来几具用金箔包裹的浮尸,新闻里说是高层权贵的新型放生仪式。
早餐时,猪用蹄子推来一份校报。头版照片上,校领导们站在江边团建,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条用红丝带绑着的锦鲤。标题写着《论延学政策对生态经济的可持续发展》,配图角落里,林野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江面破碎,每条波纹里都游着长着领导面孔的食人鱼。
他们又要征用实验室做冥想室了。尸体裹着香奈儿套装走进厨房,颈间的珍珠项链里混着几颗人类的眼球,听说新的脑端接口系统需要收集学生的噩梦数据,尤其是你这种高浓度负面情绪携带者她涂着珊瑚色指甲油的手指划过林野的手腕,在静脉处留下一道青白的压痕,不如把你的神经突触卖给我?我认识黑市上的妖精,她们能用梦境织成致幻纱布,卖给权贵当奢侈品。
林野摔碎手中的咖啡杯。陶瓷裂片扎进掌心的瞬间,他看见鲜血里浮现出昨天解剖课的场景:当他割开猪的心脏时,里面掉出一枚刻着自己学号的戒指。此刻厨房地板上的血迹正蜿蜒成地图形状,终点是学校后山上的旧天文台——去年他曾在那里看见天使坠落,翅膀上的磷粉沾在他笔记本上,后来变成了助学贷款的催款单。
你知道为什么中央服务器处理不了你的脑电波吗?猪突然用人类的声音说话,獠牙上挂着未消化的《存在与时间》书页,因为你的潜意识里藏着这个世界的胎衣。那些女巫和魔鬼,不过是现实的胎膜碎片——你以为的魔幻,都是这个社会用文明糖衣包裹的血肉模糊。
午后的阳光透过防霾玻璃,在课桌上投下病态的光斑。林野盯着讲台上的教授,看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魔鬼的尾巴,正用倒刺勾着延学申请表。教室后排传来妖精的低笑,她们正用学生的期末试卷折成纸船,放进讲台下的血池里航行。当教授说到团建是提升凝聚力的重要手段时,林野听见自己的磨牙声混着屠宰场的电锯轰鸣,在耳蜗里掀起海啸。
傍晚的江边,团建队伍沿着防洪堤缓慢移动。领导们的笑纹里嵌着金粉,每一次假笑都让空气里飘起细小的鳞片——那是天使堕落时抖落的伪装。林野看着他们将锦鲤抛进江水,鱼腹上的二维码在夕阳下闪烁,扫开后是某个慈善基金的捐款页面,收款方正是校长名下的生物科技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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