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的前半段如同精确的钟表,爆炸、黑暗、混乱、暴动……一切都在预想中甚至超出预期地发生了。被压抑、奴役、折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劳工们,在生死一线的绝望和突然降临的希望刺激下,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和近乎疯狂的勇气。他们像挣脱了锁链的困兽,嚎叫着扑向那些同样因黑暗和爆炸而惊恐失措的监工和少量日军士兵。简陋的工棚、堆放的矿石、废弃的矿车,都成了他们搏杀的武器和掩体。复仇的怒火暂时压制了死亡的恐惧,人数优势在混乱的黑暗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北风队员们则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穿行的锋利快船,他们的作用不再是简单的杀戮,而是引导、是切割、是撬动。巴图鲁带领核心队员,在混乱中努力维持着一条通往预定废弃巷道方向的、相对脆弱的通道,同时用精准的火力清除那些威胁最大的日军机枪手和试图重新组织防线的军官。阿木尔、刘满仓等人如同战场上的清道夫,专门拔除那些突然冒出来、试图封锁关键路口的日军小队。瓦西里和赵铁柱则带着几名身手最好的劳工,不断用手榴弹和缴获的武器,扩大混乱的范围,驱散人群的恐慌。
谢尔盖的身影在浓烟和火光中时隐时现,他终于在一片狼藉的工棚区边缘找到了浑身是血、但眼神依旧凶悍如狼的“老铁”。“老铁”身边聚集了三四十名同样悍勇、大多已抢夺了武器的劳工骨干,他们刚刚用血肉之躯和夺来的步枪,强行拿下了那个小型军火库,虽然只得到了不到十支枪和少量弹药,但士气大振。
“老铁!巴图鲁队长让我告诉你,正门被鬼子重火力封死了!必须立刻转向废弃巷道!时间不多了!”谢尔盖嘶哑地喊道,几乎被周围的喧嚣淹没。
“巷道在哪边?!”老铁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汗,急问。
“跟我来!”谢尔盖转身,朝着他们预先勘探的方向一指,那是矿坑边缘一片更加黑暗、堆满巨大废石和生锈机械的角落。
老铁立刻挥舞着手中的步枪,对着身后的人群大吼:“不想死的!跟我走这边!抗联的兄弟带路!”
一部分相对清醒、靠近他们的劳工立刻跟随,但更多的人仍沉浸在混乱的厮杀和盲目的奔逃中,或者被主出口方向那似乎代表着“生路”的火光和人流所吸引,继续涌向那里。老铁和谢尔盖的呼喊,在巨大的噪音和恐慌中,显得如此微弱。
然而,日军的反应速度,比预想的更快。
最初的极度混乱之后,日军基层军官的军事素养和残忍本性开始发挥作用。尽管通讯中断,指挥不畅,但凭借长期驻守形成的条件反射和残酷的战场纪律,一些残存的军官开始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收拢同样惊慌但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放弃了全面控制的幻想,转而抢占矿区内的几个关键制高点——了望塔、坚固的矿石筛选楼、甚至地势较高的废渣堆,迅速架设起歪把子轻机枪和九二式重机枪的备用枪架。探照灯虽然灭了,但燃烧的工棚、爆炸的火光、以及渐渐蔓延开来的其他火源,提供了勉强能够看清下方混乱人群的光亮。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砰砰——!!!”
刺耳的、连续不断的机枪扫射声,骤然在几个方向同时响起!如同数条致命的火鞭,狠狠地抽向在开阔地、巷道口、以及通往主出口和废弃巷道必经之路上混乱奔跑的人群!子弹如同暴雨般泼洒下来,在岩石地面、木制墙壁和血肉之躯上溅起一连串令人心悸的火星和血花!
“呃啊——!”
“妈呀——!”
惨叫声瞬间压过了喊杀声!冲锋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成片割倒!鲜血染红了地面,破碎的肢体和垂死的躯体堆积在狭窄的通道口。试图冲向主出口的劳工浪潮,在这突如其来的、有组织的交叉火力打击下,瞬间被遏制、被打散,变成了一团团惊恐尖叫、无处可逃的血肉靶子!通往废弃巷道的方向虽然相对偏僻,但也被至少一挺机枪的火力所覆盖,子弹打在巨大的废石和铁架上,溅起密集的火星,封锁了前进的路线。
“趴下!都趴下!”巴图鲁目眦欲裂,嘶声大吼,但声音淹没在枪声和惨叫声中。他看到一名队员试图用步枪压制一个机枪火力点,刚开两枪,就被另一个方向的子弹击中胸口,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那是跟随他从张广才岭出来的老兄弟!
谢尔盖和老铁带领的那几十人,也被猛烈的机枪火力死死压制在几块巨大的废石和半塌的矿车残骸后面,头都抬不起来。子弹打在石头上,崩飞的碎石屑打在脸上生疼。几个试图探头观察的劳工,瞬间就被打爆了头颅。
“队长!冲不过去!鬼子的机枪太多了!”瓦西里匍匐到巴图鲁身边,肩膀上有一道被流弹划开的血口,他脸色铁青地吼道。
巴图鲁趴在一条排水沟里,炽热的子弹不断从头顶呼啸而过,打得沟沿泥土四溅。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观察着形势。日军显然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开始有组织地利用火力优势封锁关键通道,试图将暴动的人群分割、压制,然后逐步绞杀。劳工们虽然人多,但绝大部分是乌合之众,手里最好的武器不过是几杆抢来的步枪,在机枪和交叉火力面前,完全是待宰的羔羊。继续按原计划向废弃巷道硬冲,只会成为日军的活靶子,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死在这片开阔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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