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胞胎小殿下满月宴的皇家辉煌,如同落日熔金,最后的光芒也沉入了紫禁城庄严的脊线。暮色四合,渐渐吞噬了宫门前宽阔的御道,几盏巍峨宫灯次第点亮,投下昏黄摇曳的光圈。光圈之外,是深沉的墨蓝与初冬料峭的寒意。一辆彰显皇贵妃母族殊荣的青呢华盖大车静静地等待着,车前肃立的除了安府老仆,更有四名气度沉稳的内监宫人,无声昭示着帝后的恩典。
她的夫君,安佳比槐。数月未见,他身上那身御赐的二品锦鸡补服在灯下闪耀着华贵的光泽,但他站立姿态的根基,却非仅靠此衣冠。身为正三品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他是因治理江南水患得力、推广红薯马铃薯牛痘卓有成效而获皇帝器重的实干能臣,这份特许的二品服色,是对其务实功绩的额外褒奖。他身形挺拔如劲松,虽略带旅途的风尘之色,但眉宇间那股经世致用、沉毅干练的气度却更为凝练。没有新贵常见的浮华得意,他的眼神沉稳如古井,望向宫门时带着一种久经宦海的冷静审视。然而,当林秀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光影的交界处时,那沉静如水的眸光深处,骤然漾开一丝涟漪——是久别重逢的欣然!是对妻子在深宫陪伴女儿四个月辛劳的体察!抑或是夫妻同心、家族繁盛的自豪!他稳健地向前迎了一步,步伐带着封疆大吏特有的沉着力度,目光专注地落在妻子身上,那注视里承载着信任与一份厚重的、共同支撑家族的默契。
安比槐身侧,侍立着气质迥异的双子星——十三岁的安佳陵越与安佳陵辉。
陵越如临风玉树,身着月白儒衫,袖口微卷,隐约可见里面藏着的半卷书册。他气质温煦宁静,眼神清澈专注,带着少年学子特有的书卷清气。看到母亲,他唇角扬起含蓄而真挚的笑意,双手于身前合拢,行了一个端方的儒生礼。
陵辉则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身紧束的玄色劲装勾勒出初具轮廓的矫健身形,腰侧隐约可见佩着练习用的木剑形状。他站姿挺拔,目光锐利明亮,充满了少年的昂扬朝气。母亲的出现让他眼神瞬间炽热,几乎要按捺不住上前,但在父亲沉稳气场的影响下,他深吸一口气,抱拳行了利落的武者礼,声音带着蓬勃的喜悦:“额娘!”
稍后一步,身着宽松杏子黄软缎长袄的萧姨娘,正一手极其自然地、充满保护意味地轻抚着自己已显怀的小腹,一手稳稳牵着一岁多的小女儿安佳陵汐。
小陵汐裹在粉嫩的小斗篷里,像颗饱满的珍珠,大眼睛懵懂地张望着灯火通明的宫门,小嘴微张发出无意义的“啊呜”声。
萧姨娘脸上洋溢着温婉平和的笑意,孕态让她眉眼间更添柔美。她轻抚小腹的动作熟练而充满母性,望向林秀的目光恭敬中带着熟稔的亲近——毕竟,这身孕是姐姐入宫前家中已知的喜讯。她微微屈膝行礼,姿态自然,没有丝毫刻意避讳或是炫耀,声音柔和:“姐姐一路辛苦了。” 那神情仿佛在说:家中安稳,腹中孩儿亦安好,请主母安心。
林秀二品诰命——这位既见证女儿荣光、又牵挂丈夫功业与家中儿女的妇人终于踏出了宫门。
她身着御赐礼服,仪态雍容,眉宇间虽有深宫浸润的疲惫,却更添一份历经世事的沉静从容。步履优雅沉稳,带着皇家恩典的印记。当她的视线穿过暮色,落在丈夫那身象征着实绩的冠服、儿子们挺拔的身姿、萧姨娘那熟悉的孕态以及幼女懵懂的小脸上时,脸上自然而然地绽开了真切的笑容。那笑容里有归家的喜悦,有对丈夫政绩卓着的欣慰自豪,有对儿子们成长的慈爱,也有对萧姨娘腹中那个新生命喜极的期望
她快步上前,先是对着安比槐深深一福,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充满情感:“老爷公务辛劳,妾身回来了。” 这句问候,既是对丈夫的关切,也是对自己身份的确认。
随即,她的目光便急切地投向孩子们:“越儿!辉儿!” 她伸出手,同时抚上两个儿子的肩膀。陵越感受到母亲掌心的温暖,眼中孺慕更深。陵辉则咧嘴一笑,少年人的热情毫不掩饰。
“好,都结实了,也懂事了。” 林秀欣慰地打量着儿子们,目光在陵越的书卷气和陵辉的英气间流连。
“额娘!” 一声清脆稚嫩的呼唤响起。陵汐似乎终于认出了嫡额娘,小身子在萧姨娘手里扭动着,伸出藕节般的小胳膊。
林秀的心瞬间被这声呼唤填满。她立刻弯下腰,动作自然地避开萧姨娘的腹部空间,小心翼翼地将小女儿整个抱了起来。幼女身上带着奶香和阳光晒过的衣料气息,温暖柔软的小身体紧紧依偎着她,小手好奇地抓住她衣襟上的流苏。林秀忍不住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女儿嫩滑的小脸蛋,眼中泛起慈爱的水光:“汐儿乖,想额娘了是不是?小汐儿都长这么高了……” 她的怀抱温柔而稳固,仿佛要将离别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萧姨娘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脸上笑容温暖:“姐姐放心,汐姐儿日日念叨您呢。车上都备妥了,暖炉热茶齐备,您吩咐带的给小殿下的江南精巧玩器和给老爷调理的陈年药材都安置好了。” 她的目光扫过陵汐和林秀,又轻轻落在自己小腹上,语气平和满足,“家中一切顺遂,姐姐安心歇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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