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只觉得一股气血上涌,头晕目眩,脚下被那厚厚的地毯一绊,一个趔趄向后倒去!
“太后!” 竹息惊呼,拼命想扶住。
太后慌乱中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支撑——
“哗啦啦——嘭!”
她仓促间抓住的,正是旁边博古架上那座斜插着的翡翠浮屠塔!
本就根基不稳的翡翠塔被她一带,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沉重的翡翠塔身先是砸翻了旁边紫檀太师椅上那尊摇摇欲坠的羊脂玉观音!
玉观音轰然落地,瞬间碎裂成数块!
紧接着,飞溅的玉块又撞倒了桌角一个镶满宝石的纯金嘎乌盒!
那金盒如同炮弹般飞出,“咚”一声巨响,狠狠砸在了主佛龛前“经卷山”那摇摇欲坠的山尖上!
坍塌!
如同雪崩!
那座象征着无量福德与尊崇的经卷山,轰然倒塌!
无数明黄绫子包裹的珍贵经卷金册如同泥石流般倾泻而下,瞬间淹没了佛龛前的地面,甚至将那尊巨大的释迦牟尼金身佛像的莲花座都埋了小半!经卷翻滚,尘土弥漫!
巨大的声响和混乱惊动了外面。两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看到满殿狼藉、倒塌的经卷山、碎裂的玉观音、滚落的金盒以及被半埋在经卷堆里的佛像脚……吓得魂飞魄散!
“太后娘娘!竹息嬷嬷!您没事吧?”
“快!快来人啊!佛堂……佛堂塌了!”
太后被竹息死死搀扶着,才没跌坐在那价值连城的羊毛地毯上。她看着眼前这场由纯金转经轮引发的连锁“佛堂崩塌”,看着满地翻滚的经文、破碎的玉像、被埋的佛像、以及那尊依旧金光闪闪、纹丝不动堵在门洞里的罪魁祸首……
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这哪里是祈福的金佛?这分明是招灾惹祸的“混账金疙瘩”!
这泼天的富贵,这沉甸甸的孝心,真真是要把她这把老骨头连同这慈宁宫一起,彻底压垮埋进经卷堆里了! 她甚至觉得,连那佛像嘴角万年不变的悲悯弧度,在经卷尘埃的笼罩下,都似乎带上了一丝……嘲讽?
养心殿内,九五至尊盯着自己那张无比熟悉的蟠龙御案,只觉得一股无名邪火从丹田直冲顶门。
往日里这张御案何等威严肃穆,两侧堆着山高的奏折,象征着江山社稷的沉重。可现在?
御案上没有折子,那一丈多高的龙凤呈祥刚好占据了整个桌面!
御案底下,赫然塞着那巨大的、毛色油亮斑斓的雪豹皮子! 允礽这位二哥的心意,就这么蛮横地、毫无章法地将前半截身子硬怼进了御案下方的空间,后半截华丽的豹尾却还嚣张地拖曳在外,搭在金砖地上。那豹子头的位置极其刁钻,一只空洞的豹眼正对着皇帝批阅奏章时搁脚的金踏脚,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暖阁里那张他午后小憩最爱歪着的紫檀榻呢?
榻上别说锦衾软枕了,连一寸能躺的地方都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滇藏雪域图,鎏金海织图,白驼纛,上面摞着的是那三个冰魄玉鉴装着的天山雪莲。
那雪域图韧如牛筋,纤薄如蝉翼却沉重异常。其上以极细的银线、金丝和深青色的不知名矿物颜料,勾勒出横亘万里的雪山雄关、隐秘的隘口、星罗棋布的驻军碉楼、蜿蜒如蛇的巡逻路线…… 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蒙藏双语。图卷太大,榻上根本铺展不全,两端硬邦邦地卷起来,顶住了两边的多宝格,将格子里几件康熙爷赏的珐琅彩小件挤得摇摇欲坠。
皇帝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他阴沉着脸,转身想坐回自己的龙椅上喘口气。
屁股刚挨到那把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宝座——
“嗤啦——!”
一声极其刺耳的撕裂声!
皇帝惊得猛地站起身。
低头一看,只见自己龙袍后摆的玉带上,竟然挂住了一角滑落下来的霓虹氆氇!
这玩意儿色彩浓艳得如同打翻了的染缸,红、黄、蓝、绿、金线交织缠绕,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如同一块凝固的西域落日,带着浓重的酥油和羊毛膻气。它不知何时从龙椅高高的靠背上滑落了下来,边缘的流苏丝丝缕缕,正好勾住了天子玉带上的金环。
“苏——培——盛——!” 皇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得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奴才在!奴才在!” 苏培盛连滚爬地从外间窜进来,额头上的冷汗比黄豆还大。他怀里还抱着几个实在没地方放的金杯银盏,跑动间叮当乱响。
“这!这!这!” 皇帝指着案下的豹皮子,指着榻上的“地图床铺”,最后用力一扯挂在玉带上的氆氇,“都给朕解释清楚!朕的养心殿,什么时候成了堆破烂的货栈?!朕的龙椅,什么时候成了晾晒毯子的杆子?!”
苏培盛噗通一声跪下,怀里的金杯银盏哗啦啦掉在金砖地上,滚得到处都是,他也顾不上了,哭丧着脸:“万岁爷息雷霆之怒!奴才罪该万死!实在是……实在是没……没地方了啊!” 他几乎是带着哭腔掰着手指头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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