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宜修,声音里带着因洞察而生的急切:
“姐姐,外界关于四阿哥生母的那些传言,陵容自然听过一二。可今日亲眼见了弘历那孩子,妹妹只觉得心惊肉跳! ”她微微前倾,语气凝重,“他小小年纪,言谈举止间那份沉稳心机,绝非寻常孩童能有!更可怕的是,扶持他、指点他走到今日的,绝非泛泛之辈! 他身后,定有高人隐在暗处操盘! ”
陵容顿了顿,将前世所知的关键矛盾点,转化为今生基于常理和王府规矩的“合理”质疑,抛给对此毫不知情的宜修:
“姐姐,恕妹妹直言,细究那些传言,实在疑窦丛生! ”她眼神紧紧锁住宜修,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答案,“其一:若真如传言所说,不过是在圆明园一夜荒唐,一个身份卑微的粗使宫女李金桂,她如何在守卫森严的皇家禁苑,在王爷亲随和王府管事的眼皮子底下,不仅瞒过了当场,事后更能瞒天过海,直到怀胎显形? 姐姐您是经历过王府中馈的,这其中的关卡,岂是那么容易蒙混过关的?”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抛出最核心的质疑:
“其二,更是令妹妹百思不解! 以王爷(当今皇上)之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事后岂会没有机会、没有手段,去……”陵容斟酌了一下用词,“去妥善处置掉这个可能带来无穷隐患的‘意外’? 李金桂竟能安然活到产下弘历阿哥……这本身,就极不合常理! ”
陵容斩钉截铁地总结,眼神灼灼逼人:
“妹妹思前想后,唯有一个解释能说得通——这整件事,从始至终,都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操控!弘历的存在,连同他那扑朔迷离的出身,本身就是一场精心布置的棋局! 姐姐,我们……怕是被卷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了!” 这番话,在不知内情的宜修听来,是陵容基于对弘历的观察和对王府规矩、帝王心性的深刻理解所发出的、极具洞察力的危险预警。而陵容心中那关于前世惨烈记忆的冰冷真相,此刻只能化作她眼中无法言说的沉重与急迫,横亘在姐妹之间。
宜修听着陵容抽丝剥茧般的分析,神色愈发凝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茶盏壁。待陵容话音落下,那“无形之手”与“惊天棋局”的推断仿佛还在这密闭的空间里震荡。她沉默片刻,才缓缓颔首,声音带着一种洞悉核心的疲惫:
“妹妹所言……”宜修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句句切中要害,也正正点破了这些年盘桓在皇上心头、挥之不去的那根毒刺。 ”
她抬眼,目光沉沉地望向陵容:
“正因为此等疑虑重重,皇上才始终未将四阿哥接回宫中教养,一直让他留在圆明园处,名为‘静养’,实为……‘远离漩涡中心’。” 宜修的语气透着一丝无奈与帝王心术的冷酷,“皇上心中这结,由来已久,亦深如渊薮。”
随即,宜修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要将那段尘封的皇家秘辛重新挖掘出来:
“当日之事,并非发生于圆明园。”她纠正了陵容话中无意提及的地点,“那是在康熙四十九年的秋天,先帝爷率诸皇子前往木兰秋狝,驻跸热河行宫。” 她的眼神变得幽远,仿佛穿透时光看到了那场决定许多人命运的夜宴。
夜宴之上,觥筹交错,君臣同欢......宜修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变故就发生在那个看似歌舞升平、实则暗流汹涌的夜晚。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画着圈:李金桂其实生得极好,明眸皓齿,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天将破晓时,先帝身边的梁九功来传王爷和八爷觐见。高毋庸以为王爷宿醉未醒,进内唤人时却见......
宜修顿了顿,努力回忆起王爷回来后说起的细节,那时自己掌管中馈,王爷也会同自己说起一些烦心之事:王爷与一女子衣衫不整,已然铸成大错。偏生那日是太皇太后延诞之期,王爷却在行宫醉酒失德,实乃大不敬。高毋庸慌忙唤醒王爷,那女子醒来后不哭不闹,静默得出奇。王爷来不及多作安排,匆匆整理衣冠便要去见先帝。
宜修神色也许是跟着回忆有了诧异,谁知那女子竟跟着出了房门,八爷撞见时也是一脸惊诧。三人同去面圣,梁九功只得将所见如实禀告。宜修的声音越来越轻,先帝震怒,当场斥令王爷即刻返京。八爷特意赶来相送,那时行宫里就已在传是八爷设局陷害。
八爷只说了句臣弟虽非十全君子,却也不屑借太皇太后延诞之机构陷兄长,更遑论利用女子这等龌龊手段。这话后来皇上多次回想八爷当时的气愤和真诚宜修意味深长地看向陵容,倒叫人玩味。
“所以时至今日,外界所传那样亦是没有得到真凭实据?”陵容听到这,心中思虑更深,脸上的凝重亦是更深!
更蹊跷的是,宜修蹙起眉头,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皇上被先帝斥回京城后,那李金桂竟不知所踪。十个月后,她却突然出现在圆明园,生下四阿哥便香消玉殒......她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这一连串变故,竟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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