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陵容一抬手,止住了胤禛想要为她庇护的动作。她眸光一凛,声音清锐,竟丝毫不让:
“敢问张大人,女子安于后宅,便是无才、无德、无能?那镇国、护国、卫国三位公主,是否也该困于漠北漠南的帐中相夫教子?孝庄文太后当年是否也该偏居深宫,眼睁睁看着朝局动荡而无动于衷?”
她向前轻迈一步,气势如凝霜雪:
“若本宫当年龟缩于杭州后宅,对天下事不闻不问,对饿殍病弱视若无睹——今日,又岂有站在这里与你论说是非的皇贵妃?”
殿中静得落针可闻,只回荡着她清晰坚定的声音:
“女子安于后室,不错。但安于后室,绝非女子唯一的宿命!你张廷玉的后宅之中,难道没有才德兼备的女子?满朝文武、宗亲贵胄的家眷之中,难道尽是庸碌无才之人?女子入朝——究竟是挡了谁的锦绣前程,还是说,竟会撼动这大清江山?!”
字字如金石掷地,震得满殿寂然,群臣失色。
“能撼动江山的,从来不是女子立于朝堂,”陵容目光如炬,声如清磬,“而是尔等对女子的偏见、刚愎自用的傲慢,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狭隘!”
她话音掷地,纤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杏眸圆睁,周身仿佛有明光流转。几位王爷怔怔望去,竟似瞧见一只金凤振翅,凌云欲飞。
胤禛此时终于起身。他行至张廷玉面前,帝王威仪之中却透出几分敬重——说到底,眼前老臣殚精竭虑,为的也是爱新觉罗的江山。
他面向景陵方向缓缓拱手,声音沉肃而恳切:“张大人,皇贵妃所言,朕细思之,实无错处。她先前诸多良策,您也曾颔首称是。先帝基业得您这般肱骨老臣固守,是江山之幸;若再得皇贵妃这般经世之才倾力相辅,我大清何愁不能更加强盛?”
殿中静极,唯余帝王之言悠悠回荡,字字千钧。
“张大人,”陵容目光清正,声音缓和却字字清晰,“本宫并非对您不敬。只是深觉这世间女子,不该如此荒度年华。试问高门贵府之中,内宅当真全然安宁祥和吗?这一点,恐怕无人敢断言自家绝无风波。”
她微微前倾,语调转为深沉:“并非她们天性乐于倾轧争斗,而是因为她们的眼界,一生都被困于四方宅院之内。男子在外拼搏实属不易,女子居于内宅,又何尝轻松?安家立世,讲究的是家和万事兴。若一个男子的后宅纷争不断,他又如何能安心去安定天下?——这个道理,不正是各位大人时常挂在嘴边的吗?”
她的声音渐渐染上温度:“让她们将那份被消磨在方寸之间的聪慧与才干,用在更广阔、于国于家皆有益的天地之间,为何就不能被接纳?大人或许要问,若都如此,后宅之事谁来操持?”
陵容轻轻摇头,眼中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但请大人看看,自太后、皇后娘娘与本宫步出宫门、致力学堂以来,皇上的后宫可曾乱了分毫?再看臣妾母家,安佳府的额娘如今为臣妾打理着宫外的锦绣阁、暗香斋,臣妾父亲的后宅可曾无人打理、陷入混乱?并不会。后宅永远不会无人经营,也请各位,莫要再小瞧了女子所能肩负的重量。”
言至于此,她缓步下阶,竟向着张廷玉及众臣郑重行下一礼:“本宫在此,代天下那些有才却无路可走的女子,叩谢诸位大人往后的举手之劳!”
这一拜,惊得张廷玉慌忙上前,连声道:“娘娘,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您……您这一番话,真叫臣等羞愧难当,是臣……确是臣一叶障目了!”
“本宫深知,允女子入朝理事必会掀起波澜。然大清正值国运昌隆,若只凭男子之力支撑,却让女子安坐其后,于诸位大人又何尝公平?故而,本宫愿倾尽此生心力,惟愿天下女子皆有机会,为所爱之人、为家国天下,尽一份心、献一份力。”
陵容语声清越,目光明澈如秋水,将心中所愿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这群前朝重臣面前。她所求从来不是颠覆取代,而是并肩同行、共赴前程。
胤禛稳步上前,立于她的身侧,眼中尽是难以掩藏的骄傲与支持。帝妃并肩而立,彼此辉映,谁都不是谁的附庸——他们是彼此最坚定的倚仗。
“臣等愿竭尽所能,助皇上、皇贵妃达成宏愿!”
养心殿内,王爷与重臣们齐齐跪拜,声如潮涌。今日一行,本以为会见证一场风雨欲来的朝争,却不料亲眼得见皇贵妃此等胸襟——她心中所谋,竟如此光明坦荡,此心此志,可昭日月!
“朕的大清,是你们的大清,更是天下所有男子与女子共同的大清。从今往后,兴办女学、广开才路,还望各位大人鼎力相助!”
胤禛执起皇贵妃的手,二人并肩重临御座之前。他目光掠过陵容所选的那处由朱笔圈定的位置,眼底映出一片明澈的希望——仿佛已看见她将从这里起步,展开那卷浩瀚壮阔的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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