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在高架桥下那片浓重的阴影里站了多久,他自己也说不清。直到一阵刺骨的寒风穿透单薄的西装,让他打了个剧烈的寒颤,才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稍稍清醒。桥上车流的轰鸣依旧,但那想要融入黑暗的冲动,却像退潮般缓缓消散,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
他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物品——那个印着公司Logo的马克杯摔出了一道裂纹,几本专业书籍散开,封面上蒙了灰尘,还有那张团队合照,玻璃相框碎了,照片上当年那个眼神尚带光亮的自己,正透过裂痕茫然地望着他。
他缓缓蹲下身,一点一点,将这些东西捡回纸箱。动作迟钝,像个生锈的机器人。做完这一切,他抱着箱子,步履蹒跚地离开了桥底,重新汇入街上匆忙的人流。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他心底分毫。
他没有回家,而是下意识地走向那个街心公园,走向那张仿佛已成为他专属标志的长椅。
纸箱放在脚边,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大脑一片空白,既不思考过去,也不担忧未来,只是单纯地存在着,像一块被遗忘的石头。直到手机铃声固执地响起,一遍又一遍,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木然地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是“林薇”的名字。他盯着那两个字,手指悬在接听键上,仿佛有千斤重。铃声停了,片刻后,又再次响起。她很少这样连续打电话。
终于,他按下了接听,将手机放到耳边,却没有说话。
“王成?”电话那头传来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或许是残留的担忧?“你……你们公司今天是不是……”她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消息传得很快。
“嗯。”王成应了一声,声音嘶哑干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能听到她深吸一口气的声音。“……知道了。”她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预想中的责备或崩溃,但这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某种认命般的凉意,“你先……回来吧。总得……面对。”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面对”。面对什么?面对失业的现实?面对家庭的窘境?还是面对她或许已经酝酿好的、关于未来的某种决定?王成不知道。但“回去”这两个字,像一根细微的线,将他从完全漂浮的状态,稍稍拉回了一点地面。
他最终还是抱着那个纸箱,回到了那个空旷冰冷的家。
家里依旧没有人,但似乎被打扫过,灰尘不见了,空气中也少了那股霉味。餐桌上放着一些简单的速食食品和水果,像是林薇回来过,但又匆匆离开了。没有留言,没有纸条,只有这种无声的、保持距离的照料。
第二天,在一种近乎本能的驱动下,王成坐到了书房那台旧电脑前。逃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林薇说得对,总得面对。他需要一份工作,立刻,马上。
他打开那些久未登录的招聘网站,输入用户名和密码时,甚至需要努力回想。界面弹出,风格与他记忆中已大不相同,更加花哨,更加动态。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更新他那份尘封多年的简历。
工作经历一栏,最后一条赫然写着那家他服务了十五年的公司,以及终结的日期——昨天。在“离职原因”上,他手指悬停良久,最终,带着屈辱,敲下了“公司业务调整,岗位优化”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亲手埋葬自己的过去。
接着,他浏览着海量的招聘信息。一条条看下去,心却一点点沉入谷底。大量的职位要求后面,都明晃晃地标注着“年龄35岁以下”、“偏好90后、00后”、“充满激情,能适应高强度加班”。偶尔看到几个没有明确年龄限制的,职位要求里也充满了各种他闻所未闻的新技术名词、新商业模式缩写,看得他眼花缭乱,心生畏惧。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从古代穿越而来的人,与这个飞速运转的时代格格不入。十五年的行业经验,在某些招聘要求面前,非但不是优势,反而成了“思维僵化”、“难以融入”的代名词。
他尝试着投出了几份简历,针对那些看起来要求相对模糊、或许有点机会的岗位。每点击一次“发送”按钮,心里都泛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虚无感吞没。简历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
傍晚时分,书房的窗户渐渐被夜色染黑。王成依然僵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映着他疲惫而茫然的脸。他投出了二十多份简历,范围从他原本的行业,扩展到了一些看似门槛较低的销售、行政岗位,但无一例外,没有任何回音。
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目光无意中扫过电脑右下角的日期。一个数字猛地跳入他的眼帘——距离下个月的房贷还款日,还有二十三天。
这个数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他浑噩的意识,带来了清晰而残酷的刺痛。
二十三天的倒计时,开始了。
而他,一个刚刚失业、背负亏损、家庭关系濒临破裂的四十岁男人,站在这个对他充满敌意的求职市场的边缘,手无寸铁,前途一片漆黑。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耳边似乎已经听到了计时器滴答作响的、催命般的声音。这声音,比桥下车流的轰鸣,更让他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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