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 年二月初,陕北的风还带着劲,刮在脸上像小刀子。通讯组返回延安那天,天上飘着薄雪,路边的枣树枝光秃秃的,山沟里结着厚冰。马车在土路上颠簸,车辕下挂着的 “延安边区通讯组” 木牌,蒙了一层灰。
冯启靠在车板上打盹,脑袋随着马车的晃动一点一点;谢敏裹着厚棉衣,在小本子上记着路上的见闻;余念新坐在车头,手里攥着笔记本,翻了两页又合上。
空气里已经能闻出不一样的味道 —— 不像前两年那样满是焦灼,倒多了几分盼头。这段时间,消息在延安悄悄传:苏联准备对日宣战,太平洋战场上美军一步步推进,干部们私下聊天时,总说 “胜利快了”。
可 “快了” 到底是什么样,没人能说清。
马车靠近延河时,远远就能看见城里升起的炊烟。延安比他们离开时热闹些,窑洞外搭着不少简易棚子,墙上贴满 “生产节约”“整风总结” 的标语。有人在河边洗衣,捶衣声顺着风飘过来;还有人在搬石头修桥,吆喝声此起彼伏。
“看着倒挺安稳。” 谢敏小声说。
冯启睁开眼,笑了笑:“都在等胜利的信儿呗。”
余念新没接话,目光落在山坡上那面红旗上 —— 风把红旗吹得猎猎响,红得格外醒目。
他们回到保育院所在的区域时,天已经擦黑。
院门口挂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映着门板上新钉的木牌,写着 “儿童教育处直属第一保育院”—— 机构改了名。守门的老刘看见他们,赶紧迎上来:“可把你们盼回来了!现在延安忙得脚不沾地,白天大伙都去开形势传达会,说打日本得提前做准备。”
“开的什么会?” 余念新问。
“就是说前线的情况,还有咱们该怎么支援前线。”
屋里比外面暖和,灶台上的南瓜粥冒着热气。凌莎坐在炕边翻文件,看见他们进来,抬头说了句:“回来了?”
“嗯,都平安。” 余念新答。
凌莎没多问,只让他们先吃饭。等几人放下碗筷,她才开口:“你们这次外线任务完成得不错,写的稿子已经送《解放日报》了,上头批了‘真实鲜活,鼓舞人心’。”
冯启一听,笑了:“那这趟苦没白受。”
“不过,” 凌莎话锋一转,语气沉了点,“念新,你得准备去少年班报到,明天一早就集合。”
“这次是真的要去?” 余念新愣了下。
“通知已经下来了,中央书记处要扩编少年干部训练班,选一批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重点培养,为以后储备干部。” 凌莎说。
屋里静了几秒,谢敏小声问:“那念新得搬去那边住?”
“对,少年班统一管理,吃住在那边。” 凌莎点头。
余念新没说话,低头擦了擦碗沿 —— 他早知道这一天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第二天一早,余念新背着帆布包去了王家坪。少年班设在延安自然科学院旁边的窑洞群里,门口挂着红布条,上面写着 “少年班 —— 边区的未来”。
迎接他们的郑教员戴副眼镜,说话是标准的普通话:“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少年班的学员。记住,这里不是普通学校,是干部训练班,得拿出纪律性。”
学员大多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也有几个年纪小的,有的来自保育院,有的是烈士子女。每个人领了一件粗布衣、一本笔记本,还有一支铅笔。
郑教员拿着课程表念:“早上学政治、历史、语文、算术,下午劳动,晚上学文件、写思想汇报,每周还要开一次集体检讨会。”
余念新听着,心里清楚 —— 这课程看着普通,其实是在系统培养:教文化是打基础,学政治、写检讨是磨思想,都是为了以后当干部做准备。
“另外,” 郑教员补充道,“每个人每天都要写《思想日记》,哪怕字认不全,画出来也行,得反思自己当天的问题。”
有个孩子小声嘀咕:“我没认多少字,写不了咋办?”
郑教员笑了:“那就画,画你今天干了啥、想了啥,也算完成任务。”
这话逗得大家都笑了,紧张的气氛松了些。
下午劳动,学员们去山坡上修梯田。余念新被分到运土组,和几个比他小的孩子一起扛土筐。一个叫张根生的孩子一边走,一边问:“你以前也在保育院?”
“嗯。”
“那你见过主席没?” 张根生眼里闪着光。
“远远见过一次,在枣园的会上。”
“主席是不是也穿灰衣服?跟咱们身上的一样?”
“是,看着跟普通干部没区别。”
张根生听得直点头,满脸羡慕:“我也想看看主席。”
劳动结束后,大家排队回窑洞。晚饭是高粱米粥配咸菜,吃完就集中在大窑洞里学文件。郑教员读中央的形势分析,说 “抗战胜利已见曙光,但仍需坚持”。
有几个孩子听得打瞌睡,郑教员停下来,语气温和却坚定:“别睡,这些事现在得记在心里。等打跑了鬼子,建设国家还得靠你们,现在多懂一点,将来就能多干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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