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什么?我就是按实际情况办事。” 余念新有点疑惑。
“有人说,干部小学该先教政治,后教文化,你倒好,天天给孩子讲工人炼钢、八路军打鬼子,还教算术、识字,没按他们说的来,这不就是顶吗?” 赵宣组说得直白。
“我没不教政治,只是没按他们的节奏来 —— 孩子得先懂事,再懂道理,不能反过来。” 余念新拿起桌上的小册子,“你看,这些故事里都是政治,只是换了个孩子能懂的方式。”
“话是这么说,但在他们眼里,你这就是‘不听话’。” 赵宣组弹了弹烟灰,“说实话,我佩服你这股劲,做事不糊弄,但有时候也太倔,容易被人记恨。”
“记恨就记恨,只要孩子能学到东西,学校能办下去,别的都不重要。” 余念新拿起笔,继续写清单。
赵宣组笑了:“行,你这性子,一看就不是延安出来的普通学生,有股老革命的韧劲。”
他没接话,窗外的风声更大了,玻璃被吹得微微发抖。屋里的煤油灯晃了晃,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
夏天来得快,六月初就热得穿不住长袖。孩子们穿着打补丁的短裤在操场上跑,有的还光着脚,鞋底被磨得发亮。余念新让人在教室外种了几棵杨树,是从附近的树林里移栽的,树苗不大,却慢慢长出了新叶,课间的时候,孩子们就围着树转圈,捡落在地上的叶子。
有次课间,一个小男孩追着另一个跑,没注意脚下,摔在地上,膝盖擦破了皮,坐在地上哭。旁边一个小女孩跑过去,扶着他的胳膊:“你起来,我带你去医务室,老师说那里有药水。” 小男孩抽抽搭搭地站起来,跟着小女孩走了。
凌老师站在教室门口看着,笑着说:“你看这些孩子,没大人教,也知道互相帮忙,比有些大人还懂团结。”
“他们没见过大人之间的派别之争,心里没那么多想法,只知道‘别人有困难要帮忙’。” 余念新手里拿着教案,也看着操场。
“那你呢?你见过不少吧?” 凌老师转头问。
“从延安到东北,见得太多了 —— 有人想做事,有人想混日子,有人怕担责,有人抢功劳。” 余念新语气很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凌老师没再问,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教育处刚送来的,要我们每周上报学员的思想情况,还要分‘积极’‘一般’‘落后’三类。”
“分这个干什么?孩子才多大,哪懂什么‘积极’‘落后’?” 余念新皱起眉。
“说是要掌握学员动态,为以后的培养做准备。” 凌老师把文件递给他,“你要是不想写,我来写?随便应付一下就行。”
“别,先拖着,等我去教育处问问情况再说 —— 不能随便给孩子贴标签。”
几天后,教育处真的派人来检查了。来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科员,自称姓韩,穿着件新做的灰布中山装,手里拿着个笔记本,一进学校就皱着眉:“听说你们学校的思想教育工作落后?学员思想动态报表也没按时交?”
“谁跟你说的?我们每周都上时事教育课,用孩子能懂的方式讲,比照本宣科效果好。” 余念新站在院里,没让他进办公室。
“文件上有反映,说你们重文化轻政治,这可不是小事。” 韩科员冷笑一声,翻开笔记本,“我今天来就是核实情况的。”
他径直走进一间正在上课的教室,孩子们正跟着老师背课文,背的是 “我们的家乡在东北,黑土地上长庄稼,工厂里炼钢铁”。韩科员打断上课,指着黑板上的课文:“这课文谁选的?中央下发的统一教材里没有这个。”
“是我选的。” 余念新跟进来,“中央的统一教材还没到,总不能让孩子天天坐着等,这些内容讲的是东北的实际情况,孩子能懂,也能记住自己的家乡。”
“没教材就等,不能自己随便编课文,这是纪律问题。” 韩科员的声音提高了些。
“纪律是为了把事做好,不是为了耽误事 —— 孩子的学习不能等,今天能学的东西,不能拖到明天。” 余念新没让着他,语气很坚定。
两人对视了几秒,教室里静悄悄的,孩子们都看着他们。凌老师赶紧走过来,拉了拉韩科员的胳膊:“韩同志,您别生气,我们确实是按教育处的要求办的,只是方式灵活了点,没有违纪内容,您要是不信,可以看我们的教案。”
韩科员哼了一声,合上笔记本,没看教案:“我会把情况如实上报,你们等着处理吧。” 说完,转身就走,连招呼都没打。
傍晚,操场上的孩子都走光了,只剩下余念新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那张课表,反复看着。凌老师端着碗玉米粥走过来,递给他:“先喝点粥,别坐着发呆了,天快黑了。”
“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他肯定会写报告告状。” 余念新接过碗,没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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