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新当时笑了笑,把油印机零件往包里塞:“能者多劳,现在这时候,多干点是应该的。”
赵宣组叹了口气:“你啊,还是老样子,什么时候都不喊苦。记住,到了前线别太倔,听韩队长的安排。”
“我知道,放心吧。”
火车一路颠簸,窗外是白茫茫的雪地,偶尔能看见几处村庄,房顶上插着小红旗,是村里的支前点。坐在对面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留着寸头,自称是从热河调来的文工队演员,手里还攥着张皱巴巴的歌谱。
“同志,你以前干过宣传工作吧?看着就像见过场面的。” 小伙子凑过来,小声问。
“算是吧,以前在学校教过孩子唱歌,也算跟宣传沾边。” 余念新把包往旁边挪了挪,给小伙子让了点空间。
“那你唱过《军民大生产》没?这歌在前线可火了,战士们一听就有劲儿。” 小伙子眼睛亮了亮。
“听过,没怎么唱过,调子倒是记得。”
“没事,到了那边我教你,咱们一起给战士们唱,保证能鼓舞士气。” 小伙子拍了拍胸脯,语气很笃定。
“好,到时候跟你学。”
车晃到中午,列车员推着小车过来发干粮,每人两个黑面馍、一小包咸菜,还有半瓢凉水。有人靠在车厢壁上打牌,吵吵嚷嚷的;有人累得睡着了,头歪在旁边人的肩上。余念新没歇着,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翻着宣传队的名单 —— 这支宣传队一共二十七人,大多数是从地方抽调来的,没受过正规教育,能认全常用字的不到一半,会写标语、编快板的更是没几个。
他心里有数,到了地方第一步不是搞宣传,得先教这些队员识几个常用字,不然连上级的通知都传达不清楚,更别说给战士们写慰问信了。
下午两点多,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站牌上写着 “义县” 两个字,字上积了层薄雪。刚停稳,一列运兵车就从对面的铁轨驶过,车上盖着帆布,风一吹,帆布掀起来一角,露出几张年轻的脸,有的还带着稚气,却眼神坚定。
车厢里的战士们在唱歌,声音有点沙哑,却很整齐,传得很远:“向前,向前,向前 ——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火车重新启动时,那歌声还在后面飘着,渐渐远了。余念新看着窗外飞逝的雪景,想起在延安时听战士唱歌的场景 ——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条件多苦,战士们的歌声里总带着股不服输的劲。
到了晚上,列车终于停在辽西军区的中转地,是个临时搭建的站点,周围全是仓库和帐篷。宣传队被分到一间空仓库里暂住,屋里没电灯,只有几盏马灯挂在梁上,昏黄的光勉强照亮角落。地面很潮,踩上去能感觉到水汽,风从仓库的门缝里钻进来,带着泥土的腥味。
宣传队的队长是个姓韩的中年干部,三十多岁,脸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痕,听说是以前打仗时留下的,声音有点沙哑,大概是常年在风里喊口号喊的。
“同志们,都抓紧时间休息,明早天一亮就出发去前方阵地。咱们虽然不是扛枪打仗的,但要保证前线的战士们能看见红旗,能听见咱们的歌,能知道后方还有人惦记着他们!” 韩队长站在仓库中间,声音不高,却很有力量。
众人齐声答 “是”,声音响亮。
韩队长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余念新身上:“你是从教育口调来的余念新同志吧?”
“是,韩队长。” 余念新往前站了一步。
“正好,你有教育经验,明天到了阵地,你负责带识字班,先教战士们写自己的名字、写家信,这比唱十首歌还管用 —— 战士们想给家里报平安,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了,心里急。”
“明白,我一定办好。” 余念新点头,他知道,在前线,能给家里写封信,对战士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
第二天一早,宣传队就出发了。路不好走,雪化了一半,变成了泥,马车轮子陷在泥里,得几个人一起推才能动。队伍走得很慢,前面是运输队的马车,拉着粮食和弹药;后面是野战医院的担架车,盖着白布,偶尔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呻吟声。
走到中午,天阴了下来,北风刮得更紧了,吹得人睁不开眼。韩队长看大家都走不动了,吩咐找个附近的村落歇脚,等风小了再走。
他们找到的村子叫 “黑山集”,只有几十户人家,院墙大多是破的,有的还塌了一半。宣传队在村里的一间旧祠堂里落脚,祠堂的门掉了一扇,用绳子拴着。余念新走进祠堂,看见墙上糊着几张破旧的春联,上面写着 “天下太平”“五谷丰登”,红纸都褪成了粉色,一看就是过年时贴的,到现在还没撕。
“这春联贴得早,也贴得实在。” 他笑了笑,转头对身边的队员说。
一个老乡端着一壶热水走进来,手冻得通红,指关节都肿了:“同志,俺们这地方偏,前头打仗打得紧,村里的粮早就送前线了,没什么好招待的,您们将就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