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 年 6 月底,天刚蒙亮,北风顺着山口灌进来,带着枯草的腥味,刮在脸上有点凉。第三纵队主力开始北移,文教慰问队夹在队伍中间,只有一辆装器材的小车、一匹驮行李的骡子,外加几口装着乐器和稿纸的木箱,走得不算快。
孙队长走在队伍前头,时不时回头喊两句:“都跟紧了,别掉队!夜里山路黑,怕有散兵伏兵,到下个集结点再歇脚,现在不能停!” 他嗓门还是那么大,只是带着点赶路的急促,毕竟往北走一步,离前线就更近一步。
余念新背着帆布速写包,包里的笔记本和铅笔硌着腰。他低头看了眼鞋底,边缘已经磨薄,鞋底的补丁也快磨透,走在石子路上能感觉到硌脚。
前头几个年轻战士哼着《咱们的领袖》,歌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有的跑了调,却还是越唱越响,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沿途的村庄,几乎都遭受了战火的摧残,一片狼藉。许多房屋被熊熊烈火焚烧得焦黑不堪,房顶也坍塌了一半。
偶尔,会有一两个老人或者孩子从门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他们的脸上露出惊恐和怯懦的神色。然而,当他们看清楚队伍中的军装和飘扬的红旗时,恐惧渐渐被希望所取代,他们慢慢地走出家门,站在路边,静静地注视着这支队伍。
队伍继续前行,来到了一个名叫“李家坳”的村子口。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拄着一根枣木拐杖,颤巍巍地迎了上来。他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冲着孙队长说道:“同志们,你们这是要往北边走啊?咱们村子里虽然没有多少粮食,但还能凑出一些糠菜来,你们带上在路上吃吧。”
孙队长赶紧摆手,往老头手里塞了个烤红薯:“老乡,您自己都吃不饱,这些留着给孩子。我们有干粮,不缺吃的。”
“你们在前线打仗,为的是咱老百姓,吃点粗的怕啥?” 老头不肯收,把红薯推回来,“去年你们打这儿过,帮俺修了漏雨的屋顶,俺还没谢呢。”
几个年轻战士见老头的木门栓松了,没等吩咐,就找了根粗树枝,帮着把木门栓钉牢实。临走时,孙队长让后勤的同志留下一小袋盐 —— 这年头,盐比粮食还金贵,老乡们平时都舍不得用。
走出村口时,余念新看着老头站在路边挥手的身影,低声跟孙队长说:“他们还记得咱们去年来过。”
孙队长笑了,脚步没停:“老百姓的心最实,谁对他们好,他们记一辈子。你以后写稿,别光盯着枪炮写,多写写这些事 —— 战士护着老百姓,老百姓想着战士,这才是咱们能打赢的根。”
行军到下午,天色渐渐暗下来,乌云压得低,像是要下雨。部队在一片河滩上扎营,河滩边的柳树叶子早落光了,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河水里漂着几根断树枝,顺着水流往下游漂。
宣传队的人在河边找了块干地生火,火苗舔着湿柴,冒出呛人的烟,几个演员围在火堆旁,用针线缝补锣鼓的破皮面,有的地方破得厉害,就用碎布垫着缝。
孙队长蹲在火堆边,展开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手指在上面划着:“明天中午就能到白城镇,那边有咱们华北日报的前线分社,虽说简陋,总算能把稿子送出去,不用再靠通讯员捎信了。”
“报社?是跟后方一样的大报社吗?” 余念新凑过去看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白城镇的位置。
“哪能跟后方比,就几间土坯房,一台脚踏印刷机,印报纸全靠印工脚蹬,一天也印不了多少份。” 孙队长收起地图,往火堆里添了块柴,“但好歹是正经报社,印出来的东西能往周边村镇送,战士和老乡都能看着。”
余念新笑了笑,摸了摸速写包:“那到了地方,我能去看看他们怎么印报纸不?以前只写,没见过印的过程。”
“行啊,跟分社的同志说一声就行,他们肯定乐意,毕竟你写的稿子还得靠他们印。”
夜里,河滩上的火光昏黄,映着一圈圈人影。
有人围着火堆唱歌,有人借着光缝补军装,还有人在擦枪,枪栓的 “哗啦” 声混着歌声,倒也不吵。余念新靠在骡子的鞍子上,打开笔记本打草稿,写的还是白河县东山阵地那场火线演出 —— 白天赶路没空想,夜里总算有时间把细节补全。
写着写着,一个叫小周的年轻演员凑过来,蹲在他旁边,看着本子上的字:“小余,你写的这些都是真的吧?我娘在延安保育院当炊事员,以前也看过咱们宣传队登在报纸上的事。”
“当然是真的,一句瞎话都没有。” 余念新把本子往他那边挪了挪,“你要是想让你娘看见,到了白城镇,我跟报社同志说一声,把你演的角色写上。”
小周眼睛亮了,笑得真切:“那可太好了!我娘要是知道我还在唱歌,没给队伍添麻烦,肯定高兴。”
看着小周的样子,余念新忽然明白,自己笔下的每一个字都不只是文字 —— 背后可能是某个战士的家人在盼消息,是某个老乡在盼安稳,这些字得写得实,才能对得起那些等着的人。
第二天一早,队伍继续往北走,快中午时总算到了白城镇。镇子不大,街上的土坯墙满是弹痕,有的墙塌了半截,露出里面的黄土,破墙之间插着几面小红旗,是分社的同志插的,怕外来的人找不到方向。
宣传队刚进镇口,一个穿蓝布褂子、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就迎上来,手里攥着个笔记本。
“是冀中文教慰问队的同志吧?我是华北日报前线分社的,姓王。首长让你们先去镇里的司令部,说是有任务要交代。” 小王说话语速快,带着点书生的腼腆,却很利索地接过余念新手里的速写包,帮着拎着。
司令部设在一所小学旧址,校门上的 “白城镇小学” 木牌还在,只是蒙了层灰。屋里摆着几张破桌子,几位穿军装的干部围坐着,其中一人约莫四十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袖口磨出了毛边,神情和气,没一点官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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