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七年的新春,在清脆的爆竹声和应天城弥漫的烟火气中如期而至。正月初一,天尚未明,魏国公府已是灯火通明。女主人谢翠娥身着按品级制备的魏国夫人朝服,头戴珠翠翟冠,神情庄重。今日她需入宫参加元旦命妇朝贺皇后的大典,不过好在典礼将在近午时分结束,不必在宫中盘桓整日。
临行前,她来到儿女们的房前。阿圆已经起身,正帮着乳母照料三个弟弟——七岁的平哥、五岁的福哥和四岁的寿哥。三个男孩穿着崭新的袄裤,兴奋地在屋里跑来跑去,对新年充满期待。
母亲。阿圆见谢翠娥进来,连忙行礼。
谢翠娥温柔地抚了抚长女的发髻,又挨个摸了摸儿子们的小脸,嘱咐道:母亲今日要入宫朝贺,近午时便能回来。阿圆,你是长姐,要好生照看弟弟们。平哥,你是兄长,要懂事,带着弟弟们好好玩耍,莫要淘气。
母亲放心,女儿晓得。阿圆乖巧应道。平哥也学着姐姐的样子,挺起小胸脯:娘亲放心,平哥会照顾好弟弟!
谢翠娥欣慰地点点头,这才登上前来接引的宫车,往皇城驶去。
而此时的魏国公府,渐渐热闹起来。
徐达常年镇守北疆,徐家在应天的亲属本就不多。徐达的父亲徐五四这一支,只有徐达一个儿子。倒是徐达有个堂叔徐成,住在应天。徐成的父亲徐九公与徐达的祖父徐四七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徐成有一女一子,女儿名唤妙惠,今年十四岁,比阿圆大两岁;儿子名唤徐溥,今年十岁,比阿圆小三岁。
说来这徐妙惠与皇家也有一段姻缘。洪武四年,朱元璋亲自做主,将徐妙惠许配给了靖江王朱守谦。朱守谦是谢翠娥的亲外甥,这般算来,徐妙惠本是徐达的堂妹,却要嫁给谢翠娥的外甥,辈分上确是差了一辈。但这桩婚事,正体现了朱元璋对徐家、对谢氏,以及对靖江王的重视与安抚。徐成也因此被授予广西卫指挥佥事的官职,显然是为将来随靖江王就藩广西桂林做准备。婚期约在明年,只是尚未确定具体时日。
初一这天一早,谢翠娥入宫前就吩咐管家徐义,往徐成府上送了丰厚的节礼。辰时时,徐成便让女儿妙惠带着弟弟徐溥过府来拜年,也是让晚辈们在一处玩耍。
妙惠姑姑!溥叔叔!阿圆领着弟弟们在二门处迎接,见到来人,依着辈分行礼。虽是长辈,但徐妙惠十四岁,徐溥十岁,与阿圆、平哥年龄相仿,孩子们之间很快就不拘谨了。
徐妙惠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因着即将成为靖江王妃,举止间更多了几分端庄。她笑着扶起阿圆:快别多礼了。今日新年,咱们只论年纪,不论辈分。她说着,从丫鬟手中取过几个精致的荷包,分送给平哥、福哥和寿哥,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
徐溥也是个活泼的少年,很快就和平哥玩到一处去了。阿圆便领着徐妙惠到自己的闺房说话。
听说阿圆在宫中随侍皇后娘娘,真是令人羡慕。徐妙惠语气中带着真诚的钦佩。她知道自己将来也要就藩桂林,对宫廷生活既感神秘又有些向往。
阿圆温婉一笑:不过是跟着娘娘学习规矩礼仪罢了。倒是姑姑,听闻婚期约在明年?她语气中不免流露出几分关切。
徐妙惠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低声道:只是约在明年,具体日子还未定。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听说桂林山水甲天下,只是...确实远了些。话语中既有对未知的期待,也有一丝远离故土的怅惘。
两个少女年纪相仿,又都有着既定的、与皇室紧密相连的未来,自然多了许多共同话题。从宫闱礼仪到诗词女红,相谈甚欢。
外间院子里,则是男孩子们的天下。徐溥虽然辈分高,但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很快就和比他小三岁的平哥玩得不亦乐乎。两人在院子里放爆竹、踢毽子,福哥和寿哥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咿咿呀呀地叫着,仆妇们小心地护在周围,生怕他们摔倒。欢快的笑声回荡在府邸之中,为这新春佳节增添了无限的生机。
近午时分,谢翠娥从宫中归来。虽略显疲惫,但看到府中这般和乐景象,也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徐妙惠和徐溥见堂嫂回来,连忙上前行礼问安。
好孩子,难为你们过来陪阿圆他们。谢翠娥慈爱地看着他们,尤其是即将出嫁的徐妙惠,心中不免感慨万千。她吩咐厨房备了丰盛的家宴,留徐家姐弟一同用膳。
席间,烛火通明,佳肴满桌。谢翠娥坐在主位,看着围绕在身边的孩子们——自己的三个儿子,聪慧的长女,还有即将成为靖江王妃的徐妙惠和她弟弟徐溥,虽丈夫远在边关,但这个新年,因着这份难得的亲情团聚,显得格外温暖。
窗外,偶尔传来远处街巷的爆竹声,与屋内的笑语喧哗相应和。在这洪武七年的新春之日,魏国公府内洋溢着的,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也是对未来的无限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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