銮驾入了德胜门,便见市井熙攘,车水马龙。比起草原的辽阔苍茫,京城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朱红的宫墙在暖阳下透着威严,沿街的酒肆茶坊飘出阵阵香气,挑着幌子的小贩高声吆喝,孩童追着蹴鞠跑过青石板路,一派太平景象。可这繁华之下,却裹挟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压抑,仿佛无形的网,悄然笼罩着整座皇城。
胤禛的马车行在队伍中段,车帘半掀,他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车窗,眸色沉凝。围场的风波看似平息,胤禟被禁足府中,可八爷党的势力盘根错节,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京城里的暗流,怕是比草原上的陷阱更凶险。
清鸢坐在身侧,指尖轻抚过他紧握的拳,掌心的温度熨贴着他的微凉。她轻声道:“回京了,宫里的风浪,怕是比围场更甚。胤禟虽受罚,可宜妃娘娘在御前得脸,八爷旧部又遍布朝野,往后行事,得更谨慎些。”
胤禛侧目看她,眼底的冷冽柔和几分。他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腕间的玉镯,那是早前赠予她的暖玉,触手温润。“有你在,何惧风浪。”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话音未落,车外传来苏培盛尖细却恭敬的声音:“四爷,四福晋,宫里来人了,说太后娘娘听闻您二位平安归来,召您即刻入宫觐见,轿子已经备好了。”
胤禛应了声“知道了”,便与清鸢一同下车。宫中来的轿子明黄镶边,抬轿的太监皆是慈宁宫的老人,见了二人,忙躬身行礼。两人上了轿,轿子晃晃悠悠往宫中去,穿街过巷,行至慈宁宫门前,早有宫女候着,引着他们往里走。
慈宁宫内,檀香袅袅,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太后斜倚在铺着明黄锦缎的软榻上,鬓边插着一支赤金镶珠的凤凰簪,气色看着不错。她身旁立着的,正是如今最得盛宠的贵妃,一身藕荷色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簪着几支素雅的玉簪,看着温婉端庄,眼底却藏着几分精明。
见胤禛与清鸢进来行礼问安,太后忙抬手道:“起来吧,一路辛苦。围场的事,哀家都听说了。你做得很好,解了草原牧民的燃眉之急,又识破了胤禟的诡计,没叫他搅乱了秋狝的事,也没叫蒙古王公寒了心。”
贵妃亦含笑附和,声音温婉动听,句句都透着妥帖:“四弟沉稳有度,行事素来周全。那日皇上在御书房提及此事,还赞四弟有担当,说大清就需要这样心系百姓、顾全大局的皇子。这实在是皇室之幸,社稷之幸。”
胤禛躬身道:“儿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当太后与贵妃娘娘谬赞。牧民困顿,本就是朝廷该管的事,至于胤禟……他也是一时糊涂。”他话语谦逊,既不居功,也不赶尽杀绝,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太后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身侧的锦垫,示意他二人坐下。李嬷嬷忙上前,给二人斟了热茶。太后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忧虑:“胤禟的性子,哀家是知道的,打小就骄纵跋扈,眼高于顶,被宜妃宠得没了分寸。这次他勾结匪寇暗算你,皇上虽将他禁足府中,可宜妃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她素来护短,指不定会在御前吹风,说你的不是。你们往后行事,务必谨慎,凡事多留个心眼,别叫人抓了把柄。”
清鸢垂首道:“谢太后娘娘提点,儿媳省得。往后定会劝着四爷,凡事以和为贵,不与旁人起争执。”
正说着,李嬷嬷端来两盏炖得浓稠的燕窝,奉到二人面前。太后示意他们用些,又道:“敏格格留在京中了。科尔沁王爷前日进宫求见,说想让敏格格在京中盘桓些时日,学学中原的规矩礼仪,也好与京中贵女们多亲近亲近。哀家想着,敏格格是草原上的姑娘,性子直爽,若是住进宫里,难免拘束。你府上清净,又有你照拂着,哀家也放心。就这么定了,过几日,便让敏格格搬去你府上。”
胤禛与清鸢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了然。科尔沁王爷此举,是想借着敏格格,与他们进一步交好。这是好事,也是信任。两人忙起身应道:“儿臣遵旨。定会好生照拂敏格格,让她在府中住得舒心。”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又拉着清鸢说了些家常话,无非是让她多留意胤禛的身子,少熬夜操劳。二人在慈宁宫待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告退离去。
出了慈宁宫,两人乘轿回府。刚进府门,卫峥便一身劲装迎了上来,见左右无人,才低声禀报道:“爷,八爷旧部的人,近日频频出入九爷府。虽说九爷被禁足,不得随意会客,可府中依旧宾客络绎不绝。属下查过,来的人里,有户部的郎中,有兵部的主事,还有几个是外放的官员,借着回京述职的由头,偷偷摸摸去的。”
胤禛脚步一顿,眸色骤然沉了下来。他负手而立,望着府中飘落的银杏叶,声音冷冽:“继续盯着。把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下来,一举一动都要查清楚。另外,派人去接敏格格,挑府里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再选几个手脚麻利、嘴严的丫鬟婆子过去伺候,务必好生安置,不得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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