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2月初的上海冬夜,霞飞坊23号书房内,空气凝固得如同结了冰的松脂。弥漫的烟尘中,吉田正一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深色呢子大衣的下摆微微拂动,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穿透尘埃,冰冷地锁死在僵在画框前的苏砚身上。那把南部十四式手枪的枪口,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直指苏砚的心脏。
“苏先生,”吉田的声音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打破了死寂,“看来你对林教授的画作,比对他的数学原理更感兴趣?”
冷汗瞬间浸透了苏砚的后背,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撞击,几乎要炸开。他距离墙上的真迹只有咫尺之遥!林文轩血字最后的线索——“真图在墙…”——就在眼前!可吉田的枪口,断绝了他任何妄动的可能。
怎么办?!
苏砚的大脑在极度的恐惧和压力下,反而像被冰水浇过,瞬间进入一种奇异的、高速运转的冰冷状态。数学思维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咬合:吉田的站位、角度,两个特务的封堵路线,自己与画框的距离…强行夺画,成功率低于0.7%,死亡率99.9%以上。必须拖延!制造混乱!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被自己丢在书桌脚边的那个蓝布包裹——老旧的紫檀木算盘。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
“吉…吉田先生!”苏砚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干涩嘶哑,他强迫自己转过身,面对着吉田,脸上努力挤出一种混合着惊恐和…数学狂人特有的那种对难题的痴迷?他微微侧身,让自己的后背挡住吉田部分看向画框的视线,同时手指颤抖地指向书桌上那个被他掰开背板的假画框,以及里面那张无用的旧报纸。
“是…是数学!是数学原理!”苏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激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吉田,“林教授!他在画里藏了数学!您看!您看这背板!这角度!这缝隙!还有这张报纸!1937年3月15日!这日期!3.…您看!是π!圆周率!他在暗示一个圆!一个完美的圆!钥匙!钥匙一定是个圆!或者…或者藏在圆形的结构里!”他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前言不搭后语,双手激动地在空中比划着不存在的几何图形,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活脱脱一个被数学难题逼疯的偏执狂。
吉田和他身后的两个特务,都被苏砚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合时宜的“数学癫狂”表演弄得一愣!吉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枪口依旧稳定,但眼神中掠过一丝难以理解的荒谬和…审视?这苏砚,是真疯了?还是…在装疯卖傻拖延时间?
就在这时!
“哐当!哗啦——!”
书房通往客厅的那扇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力道之大,让门板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
一个穿着脏兮兮蓝色粗布工装、戴着鸭舌帽、脸上糊满黑灰油污的“工人”,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看起来沉甸甸的工具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一边跑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喊,带着浓重的浦东乡下口音:
“不得了啦!东家!灶披间(厨房)的煤气管子爆特啦!火星子乱窜!要着火啦!快跑啊——!”
这“工人”冲进来的角度极其刁钻,正好撞在吉田左侧那个特务身上!那特务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枪差点走火!沉重的工具箱也“哐当”一声砸在特务的脚面上!
“嗷——!”特务痛得惨叫一声,抱着脚跳了起来!
混乱!又是混乱!
吉田的注意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吸引!枪口下意识地朝“工人”方向偏了一下!
千钧一发!
苏砚等的就是这一瞬间!他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根本没有去碰墙上的画框!而是猛地矮身,就地一滚,扑向书桌脚边那个蓝布算盘包裹!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墙上的画!而是——算盘!
就在刚才被枪口指着的生死关头,他混乱的脑子里,林文轩血字“真图在墙…”后面被血污覆盖的模糊字迹,在极度压力下,与算盘底部那个被他发现的、藏有血字纸条的暗格轮廓,在他数学天才的脑海中瞬间重叠、拼合!
“在墙…” 后面缺失的,很可能不是画框的“框”,而是——“在墙…算盘底”?!林文轩当时濒死,字迹颤抖模糊,“底”字写得像“墙”字的最后一笔拖长?或者…他指的就是书桌“墙”角的算盘底?!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苏砚选择了赌!赌林文轩最后指向的,是这个他特意让林默提醒带来的老算盘!赌真正的图纸,就藏在这个最不起眼、吉田完全忽略的旧物里!
苏砚的动作快如闪电!他一把抓起蓝布包裹,手指精准地抠向算盘底部那个他之前发现的、被他撬开过的暗格边缘!这次,他用尽全力,不顾一切地狠狠一掰!
“咔嚓!”一声比刚才掰画框背板更响亮的脆裂声!
一大块紫檀木的底板被他硬生生掰裂、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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