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心跳加速。他用指甲小心翼翼抠出来,展开。纸片只有指甲盖大小,上面用极细的铅笔写着一行字:
“明日下午三时,洗衣房。”
没有落款,字迹工整但刻意僵硬,看不出特征。
陷阱?还是……机会?
苏砚盯着这行字。吉田的妻子塞的?为什么?她刚才完全可以当面说,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除非……她怕被监听。或者,这不是她塞的。
苏砚把纸片揉成极小的一团,塞进嘴里,吞下。然后他端起已经凉透的饭菜,开始慢慢吃。
他需要体力。无论明天下午三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须活着见到。
(皖南营地,同一时间)
研究帐篷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火把的光在夜风里摇曳,把战士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帐篷里,林默和衣躺在简易床铺上,眼睛睁着。旁边的木箱里锁着苏砚的全部手稿和父亲的研究笔记。钥匙挂在她脖子上,贴着皮肤,冰凉。
她睡不着。
傍晚那场火,宋怀明那些话,赵支队长设的“套”……所有事在脑子里打转。
帐篷帘子被轻轻掀开一条缝,谭克明探进半个脑袋:“还没睡?”
林默坐起身:“谭先生,您也没休息?”
谭克明拄着拐杖进来,在旁边的木箱上坐下,叹了口气:“心里有事,猫抓似的。”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两块烤得焦黄的红薯,“炊事班老崔偷偷留的,吃点儿?”
林默接过一块,热乎乎的。两人在昏暗的油灯下啃着红薯,一时间只有咀嚼的声音。
“林默啊,”谭克明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说……老宋他图啥?”
林默停住:“什么?”
“我是说,他要是真当了汉奸,图啥?”谭克明皱着眉,“钱?当年打土豪分田地,他可是把分到的浮财全捐给伤员了。怕死?青山岭断后那会儿,他带着一个班顶鬼子一个中队,眼睛都没眨。这样的人……怎么就变了呢?”
林默沉默。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
“也许……”她慢慢说,“也许不是变了。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谭克明手里的红薯差点掉地上:“啥意思?”
“您刚才说,青山岭那场战斗,他们班全部牺牲,遗体都焦了,认不全了。”林默放下红薯,“如果……死的根本不是宋怀明呢?如果当时有个替死鬼,而真的宋怀明,早就被调包了?”
谭克明眼睛瞪圆了:“你是说……三年前他就已经是鬼子的人了?那这三年他跑哪儿去了?”
“训练。”林默说,“学习怎么更像一个游击队长,学习我们的习惯、暗语、人际关系。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死而复生’地回来。”
谭克明倒吸一口凉气:“那……那真的老宋呢?”
“三年前就死了。”林默声音很轻,“或者,更早。”
两人都不说话了。帐篷外,风声呜咽。
良久,谭克明狠狠咬了一口红薯,含糊不清地骂:“狗日的小鬼子……真他娘的下作!”
“谭先生,”林默忽然问,“您和宋班长……以前很熟吗?”
“熟啊!”谭克明来了精神,“1938年打县城,我俩一个爆破组。他胆子大,抱着炸药包就往城门楼子冲,我在后面掩护。炸药响了,他被气浪掀出三丈远,我腿就是那会儿伤的。抬下来的时候,他满脸是血还冲我乐,说‘老谭,城门开了!’……”
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眼眶有点红:“多好的一条汉子……怎么就……”
“如果这个宋怀明是假的,”林默轻声说,“那他就玷污了真宋班长用命换来的名声。我们更不能让他得逞。”
谭克明用力点头:“对!绝不能让这王八蛋得逞!”他抹了把脸,站起身,“你睡会儿,我再去查查岗。老赵的‘套’已经下了,就等鱼咬钩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林默,万一……我是说万一,真要动手的时候,你躲远点。这些事,让我们这些老兵来处理。”
林默想说什么,谭克明已经掀帘出去了。
她重新躺下,却更睡不着了。手不自觉地摸向颈间的钥匙,脑海里浮现出苏砚的脸。他现在在哪儿?还活着吗?
南京,那个龙潭虎穴……
(次日,4月20日凌晨)
天还没亮,营地就骚动起来。
林默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赶紧披衣出去。只见空地上,赵支队长和谭克明正在大声争执,周围围了不少战士。
“……老赵,你这是什么意思?!”谭克明脸红脖子粗,拄着拐杖的手都在抖,“凭什么把我的人调走?三排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赵支队长脸色铁青:“这是命令!三排从今天起归支队部直接指挥,加强研究帐篷的防卫!这是为了‘钥匙’的安全!”
“安全?我的人就不安全了?!”谭克明几乎是在吼,“老子打鬼子的时候,你还在老家种地呢!现在跟我摆官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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