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一点点黯淡、稀薄。
舞台上最后一点朦胧的光晕也彻底熄灭,只留下边缘几圈微弱的蓝色脚灯,如同鬼火般幽幽地浮在黑暗里,勉强勾勒出乐器和支架模糊扭曲的轮廓。
羊宫的身影最先动了起来。
她微微低着头,脚步放得很轻,几乎是贴着舞台边缘的阴影,小心翼翼下台。
mygo的大家都跟着她的身后,顺着这个微弱的光照下台。
当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在舞台侧翼那片更深的黑暗里时,观众席上方悬挂的、用于日常照明的冷白色顶灯“啪”地亮起。
刺眼的白光驱散了刚才的迷幻氛围,将整个场地暴露在一种近乎现实的明亮之中。
人群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惊醒,短暂的寂静后,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脚步挪动的声音重新响起,如同退潮后的细碎浪花。
“演出结束,感谢您的光临。请各位观众有序离场,注意脚下安全。”
场地广播里传来工作人员平静无波的提示音。
听着重复的提示音,观众们开始三三两两结伴,缓慢地向出口移动。
许多人脸上还残留着兴奋的红晕,边走边忍不住和身边的同伴低声交换着感受。
“喂喂,听到了吗?那个节奏吉他手小凛,居然是初中生!千早院初等部三年生!我的天!”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年轻男生对着身边的同伴说话,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听到了!简直不敢相信!那不是名门嘛!看她弹琴那架势,那原创曲,我还以为是哪个地下乐队的老手呢!”同伴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主唱羊宫是高中生也就罢了,这初中生也太离谱了吧?”
“对对对!而且最后那段简直神了!谁能想到全是学生啊!”格子衬衫男生感叹,“这乐队……叫mygo是吧?太年轻了!前途无量啊!”
“表演是真的棒!”他朋友用力点头,仿佛还在回味,“尤其是那首少女ray,乐队版改编得太有味道了!鼓点旋律化,贝斯线条清晰,吉他清音节奏稳得一批,主唱声音穿透力又强……配合得天衣无缝!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他们热烈讨论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和他们接话:“嗯嗯,感染力很强,虽然曲目少了点,但完成度很高。能看出是下了苦功夫练的。特别是那个主唱羊宫,技术扎实,情绪表达也很到位。”
有人突然搭话他们也不在意,在同一个现场听歌,都被mygo的歌曲所感染忍不住成为她们的粉丝了,那么场下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互相搭话没什么所谓。
“就是那个纱幕……”格子衬衫男生突然皱起眉头,语气带点抱怨,“虽然歌词是实时显示得很清楚,但挡着人脸了!主唱羊宫还好,站前面点,后面那几个,尤其是鼓手,整个人影都糊在光里,模模糊糊的,想看清楚点都费劲!”
“是啊,”他朋友也附和,“灯光一打上去,歌词是亮了,人脸就剩个轮廓。好几次想看清鼓手打鼓的细节,都被光晕糊掉了。有点可惜,那么精彩的鼓点,看不清动作。”
“可能是为了突出歌词效果?”那个女声猜测道,“不过……那种光幕下歌词飞舞的感觉,配合音乐,不是挺震撼的吗?”
格子衬衫男生不予置评,总结道:“嗯,瑕不掩瑜吧!整体还是很棒的!值回票价!”
“那希望下次演出能更震撼吧!”那女生笑着说。
“哦斯!”
“那下次演出有机会再见。”
那个女生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要结束对话了,两个男生回头道别。
格子衬衫男生忍不住从上到下扫了一遍那女生身上的制服,总觉得眼熟,低声嘀咕:“啊……这制服……跟主唱那身好像,是什么学校来着?”
声音不大,但那个女生显然听到了。
她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清晰地说:“简称是花女,请多指教!”
“啊!哦哦!花女!明白了!请多指教!”
两个男生瞬间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惊讶,连忙微微欠身回礼。
听高中生主唱在台上唱歌是一回事,和同为乐迷的陌生人聊天是一回事,但和一个穿着同款制服、活生生的现役JK面对面说话……
那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走远了,到了场馆出口的楼梯拐角处,两人停下脚步,似乎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回头望向场馆内那片明亮灯光下攒动的人头。
“喂……刚才那个……是花女的吧?”格子衬衫男生压低声音,语气带着点莫名的兴奋。
“嗯……制服一样。”眼镜男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近距离看JK……感觉……”
“赚到了?”格子衬衫男生揶揄地撞了下同伴肩膀。
“你上男校上压抑了吧!”眼镜男生脸一红,没好气地回怼,两人互相推搡着,笑闹着快步走下楼梯,身影消失在出口外的夜色里。
进藤天音还在场内,站在明亮的灯光下听不到这些。
她还想听听周围其他观众的议论,但人群已经散得七七八八。
更多的人是有自己的小团体,勾肩搭背着约着去附近的居酒屋开下半场,继续回味这场演出。
见人走得差不多了,热闹的余温也迅速冷却,进藤天音觉得有些无趣。
她转身走向场馆入口处厚重的隔音帘,抬手掀开沉重的黑色帘幕。
帘幕外是连接大厅的休息区,光线比场内柔和许多。
吧台亮着暖黄的灯光,进藤天音走到吧台前,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张饮料券,递给穿着staff马甲的人说:“气泡水。谢谢。”
staff动作麻利地接过券,转身从冰柜里取出一瓶冒着冷气的透明玻璃瓶装气泡水,拧开盖,倒进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杯壁上迅速凝结起细密的水珠。
他将杯子推到进藤天音面前。
进藤天音道了声谢,拿起冰凉的杯子。目光下意识地在略显空旷的休息区扫视了一圈,很快就在角落一张高脚凳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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