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灯笼一盏接一盏熄了,唯有餐车里那盏小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晕洒在案台上,像一小片不灭的黄昏。林珂笔尖停在“极光冻豆腐”的最后一行,轻轻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向角落——冰魄身上那层寒光仍未散去,薄如雾,清如露,仿佛月光凝成的一缕呼吸,静静裹着它沉睡的身体。
他放下笔,起身走过去,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一场好梦。毛毯盖在冰魄身上,边缘已结了一圈细霜,像是冬夜悄悄留下的一枚印章。他用手背碰了碰冰魄的额头,冷,却不是刺骨的寒,更像是山间清晨触到的第一片雪。
“你这是要变天了吗?”他低声说,语气里没有担忧,倒有几分熟稔的调侃。
灶台边的火花探出脑袋,耳朵抖了抖:“它一直这样,不动也不叫,就躺着发光。”
林珂没答话,只是笑了笑,在旁边的小凳上坐下。他翻开那本翻得起了毛边的《冰与火之歌》,将最后一句补完:“待冰火交融,方可入口。”合上书,轻轻放在膝上,目光又落回冰魄身上。
忽然,冰魄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那层寒光开始流动,顺着脊背缓缓上行,如同地下暗河终于找到了出口。空气悄然降温,水壶嘴凝出一圈细白的霜花,像是谁在无声地吐纳着冬天。
“它是不是要……”火花压低声音,尾巴不自觉地缩了缩。
“嗯。”林珂点头,“进化前都是这样,攒够了劲儿,就得放出来。”
“可它以前没这么冷啊!”火花嘟囔,“我尾巴都要冻僵啦!”
林珂抬手揉了揉它的脑袋:“你火大点就行,别怕。它是冷,你是热,正好配对。”
他说完站起身,走到灶台边,将火焰调小了些。火花瞪眼:“你让我烧,又不让烧旺?”
“你现在是热源,不是烤炉。”林珂笑,“它正在收气,你火太猛,它会乱。”
火花哼了一声,终究还是乖乖把火焰压成一小团,红彤彤的,像颗害羞的豆子。
厨房安静下来。只有冰魄身上的光越来越亮,寒气一圈圈漾开,银匙悄然变形,在厨具周围撑起一层金属罩,温柔地护住每一件老伙计。
林珂坐着不动。他知道,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帮得太多,反而是绊。
忽然,冰魄全身一震,寒光炸开,一圈环形波纹荡向四周。地面水珠瞬间冻结,噼啪作响。火花被逼得连退几步,差点撞翻调料架。
林珂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抱起,退到墙角。
“来了。”他轻声说。
只见冰魄的身体开始舒展,四条腿变得修长有力,爪垫泛起淡蓝晶光,像是踩着星光行走。原本圆滚滚的脑袋拉成流畅线条,耳朵向后贴紧,尾尖凝出一根细小冰棱,如初春枝头第一粒冰芽,悄然指向天花板。
光芒渐渐收敛。等最后一缕寒气沉入体内时,一只通体雪白、皮毛如霜结晶般的豹子站在了厨房中央。
它眨了眨眼,蓝眸深邃,像是盛着整片极地夜空,静谧而明亮。
林珂松开抱着火花的手,慢慢走上前。霜晶豹低头看他,鼻尖轻轻动了动,像是在确认那熟悉的味道。
“是你吧?”他伸手,抚上它头顶。
豹子蹭了蹭他的掌心,动作轻柔,和从前那只巴掌大的小雪球一模一样。
“个头大了不少。”林珂笑着退后一步,“再跳我肩上,咱俩都得摔。”
霜晶豹耳朵动了动,转身走了两步,似乎在适应新身体。然后它突然助跑两步,后腿一蹬——想往林珂肩上跃。
结果跳到一半察觉不对,硬生生扭身落地,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林珂愣住,随即笑出声:“嘿,忘了自己变壮了?”
霜晶豹低下头,用爪子蹭了蹭鼻子,耳尖微微垂下,像做错事的孩子。它没再试第二次。
林珂蹲下来,与它平视,声音轻得像在哄梦中人:“你现在可是正经的霜晶豹了,再也不是那个躲在碗沿下取暖的小家伙。能一口气冻住一锅汤的人,哪还能天天趴人肩膀上偷懒?”
豹子眨了眨眼,尾巴轻轻摇了摇,像是在答应。
“不过嘛——”林珂站起身,拍了拍它宽阔的背,“你不坐我肩上,咱们也能一起干活。以后拉餐车,主力就是你了。”
霜晶豹抬头看他,眼神亮了一下,像是夜空中忽然划过一颗星。
“来。”林珂走向操作台,“试试你的本事。”
他拿出一碗刚做好的“霜焰羹”,汤底还冒着热气,红蓝两色液体缓缓旋转,像一场微型风暴。
“把它变成冰沙。”林珂说,“要细,要匀,不能有碎渣。”
霜晶豹走近,鼻孔轻张,一道寒气缓缓吐出。不是粗暴的冰封,而是一缕缕缠绕上去的冷流,如丝如缕,层层包裹,温柔得像在织一件冬衣。
三秒后,碗口升起淡淡白雾。林珂揭开盖子,里面是一碗质地如雾的冰沙,每一粒冰晶都均匀透明,轻轻一晃,还能看到汤底颜色在缓慢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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