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的手掌贴在锅盖上,锅盖微温,热度缓缓渗入掌心。这温度不烫,却令人安心。他知道火未熄,汤仍在炖,一切如常。
锅中的汤香气不浓烈,却悄然沁入人心。那是一种淡雅的香,像老屋逢雨时的气息,一滴一滴,落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闭着眼,却仿佛“看见”了锅内的世界:肉香沉底,厚重如大地;米香浮中,似一层薄雾弥漫;果香轻扬,如清晨山间拂过的风;鱼鲜游走于汤中,灵动而稳定;面包的焦香托起所有味道,坚实如根基。
他的味觉与众不同,不止靠鼻闻口尝,而是用心感知每一种食材、每一丝火候的变化。这一锅汤,不只是食物,更是他与五只契约兽共同走过风雨、活下来的见证。
这时,对面传来一声冷笑。
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连光都没有的锅,也算料理?”
林珂没有睁眼。他早已知道是谁。
那人一身黑袍,袖口绣着金色符文,据说是能引动星辉之力的存在。他站得笔直,如同插在地上的旗杆。刚完成一道名为“虚空盛宴”的菜肴,空中还残留着七彩雾气,评委们纷纷拍照记录。
而林珂这边,什么也没有——没有光芒,没有特效,没有符文流转。只有一口旧锅,一把木勺,还有一个沉默的男人。
那人嘴角微扬,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全场:“你用的都是些什么食材?火岩干、晶米、银鱼……这些连路边摊都嫌次的东西,也配进决赛?真是笑话。”
话音未落,一股力量猛然撞向林珂的太阳穴,如同重锤砸下。空气似乎扭曲,前排的孩子捂住耳朵,母亲立刻将他紧紧抱住。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精神冲击,意图扰乱他的心神。只要他稍一分心,火候失控,汤便毁了。
林珂眉头微皱,手却纹丝不动。
他反而沉下心来,屏蔽外界喧嚣。神之味觉展开,他“看见”锅中的秩序:清波化作水流环绕食材,锁住风味;火花分出三层火焰,红黄蓝交映,温度精准;青木的藤蔓攀附锅沿,细细修补果肉与鱼之间的缝隙,宛如缝补衣裳。
时晷在精神链接中轻鸣:“主材交汇倒计时七秒。”
林珂低声吩咐:“火花,三簇火合并为文火,边缘保留一丝蓝焰。”
火花耳朵一抖,尾巴甩出火星。火焰应声而变,由烈转柔,由猛转稳。锅底温度不变,汤面轻轻起伏,如同呼吸。
冰魄吐出寒气,在锅底画出一圈透明冷环,压制易焦之处。它的毛发微微炸起,显然刚才的精神冲击也波及到了它。但它未曾退缩,依旧守着温度。
“梦之味”的人见攻击无效,眼神更冷。
他抬手,指尖亮起一枚金色符文,线条繁复,雷光隐现。他念出一段奇异音节,扭曲拗口,不似人间言语。
刹那间,林珂眼前景象骤变。
他站在地球的厨房里,头顶是刺目的日光灯。主厨手中攥着一张揉皱的菜单,脸涨得通红:“谁让你改我的菜?你算什么东西?滚出去!”
那是他被开除的那一日。
记忆如刀割肉。二十三岁那年,他第一次提议以本地野菌替代进口松露,主厨当众摔盘怒骂“乡巴佬”。他未辩解,默默收拾行李离开。出门时大雨倾盆,他站在巷口,浑身湿透,手中仍紧握那张被退回的配方。
林珂手指微颤,额角渗汗。往事久远,可每次回想,胸口仍闷如压石。
青木的藤蔓悄然缠上他手腕,轻轻收拢,如同拥抱。花苞绽开,释放出一抹春叶气息,令他神志清明几分。
清波化作水雾,拂过他额头,带来一丝清凉,仿佛有人递来湿毛巾。
火花低吼:“主人!火要熄了!”
林珂猛然睁眼,目光清澈坚定。他拍了下锅盖,声音不高,却沉稳有力:“我不是为了证明给谁看才做饭的。”
他低头望着锅,又轻声道:“我只是想把走过的路,好好煮进去。”
说罢,他闭眼凝神,心归灶前。
“梦之味”的人脸色微变。他未料此招亦无效。再度抬手,金符更加耀眼,这一次,幻象直接浮现——林珂倒在荒原之上,喉咙卡着火岩干,无法吞咽。水袋空空,天降灰雨,远处野兽嘶吼,他动弹不得,命悬一线。
那是他最绝望的一次。
三年前,他在北境寻找火岩干,遭遇暴风雪,餐车翻覆,通讯中断。三天时间,靠干粮和融雪支撑。他曾以为自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那里,无人知晓。
林珂身体僵硬,呼吸沉重。但他始终未睁眼。
他想起清波从地缝钻出,耗尽力气挤出一滴水落入他口中;想起火花用烧焦的尾巴卷着他,一步步拖回餐车;想起冰魄伏在他胸前,以体温为他取暖,直至他苏醒。
他笑了。
“你们都在。”他在心中默念。
青木的藤蔓绕上臂膀,既是护甲,也是慰藉。冰魄的寒气愈发平稳,形成屏障隔绝外扰。火花的火焰轻跳,中心泛起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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