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森林的西境,是连永恒之夜都愿意稍作让步的荒芜之地。这里的雾气并非水汽凝结,而是实质般的阴影与千年不散的怨恨交织而成,终年翻涌不息,吞噬光线与声音。无数古老巨树的枝桠诡异地扭曲、纠缠,形成一张覆盖天穹的巨网,将偶尔侥幸穿透乌云的最后几缕微光也彻底扼杀。空气中永恒弥漫着潮湿腐叶与更深层、某种无形之物腐败的气息,仿佛有无数迷失的灵魂被禁锢于此,在闯入者的耳畔发出永无止境的低语与悲泣。今夜,这片被诅咒的土地注定将不再满足于低语,它将饱饮鲜血,见证光与暗最原始、最残酷的交织。
圣诺曼的万人军团早已严阵以待,他们像一枚楔子,强行钉入这片不属于他们的黑暗之中。
士兵们披挂着经过圣堂祝福的银烁锁子甲,在军官的命令下,组成一个个严谨的方阵。每一面厚重的橡木包铁盾牌都被精心打磨,其上铭刻的圣焰与日轮纹路在火把和自身散发的微光下闪烁,连成一片摇曳的银色光墙,试图在这绝对的黑暗中开辟出一小块“光明”的领地。长矛如林,从盾牌的间隙中探出,锋冷的矛尖统一指向前方的黑暗,闪烁着致命的寒芒。方阵之后,是三排弓弩手与两排火枪兵,他们沉默地检查着弓弦与火绳,空气中混杂着刺鼻的火药味、保养武器的油脂味,以及一种压抑的汗味。军团最后方,是此次远征的真正依仗——由白袍祭司与符文法师组成的支援队伍。他们低沉而整齐的吟唱声汇聚成一片无形的力量场,圣洁的光辉在他们掌心与法器间流淌、汇聚,准备随时降下雷霆般的净化之术或挽救生命的治愈之光。
军阵最中央,“铁壁”副将阿尔伯特如山岳般静静伫立。
他的银白重甲并非凡铁,而是由秘银与精金熔铸,甲胄表面浮雕着战争之神的圣徽,此刻正持续散发着柔和却坚定的刺目光芒,驱散着周身试图侵蚀而来的寒意与阴影。他手中那柄名为“破晓裁决”的长戟,戟刃狭长,两侧开刃,冰冷的锋刃上流动着淡金色的神术光辉,仅仅是持有它,就让周围的士兵感到心安。与他并肩的五名“狮心”百夫长,同样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强者,装备精良,眼神如鹰隼般冷峻,扫视着前方死寂的森林。整支军队在他的意志下,凝练如一块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堡垒,纪律严明,信仰坚定。
当那不属于人世的、阴森古老的号角声从森林最深处遥遥传来时,这片钢铁堡垒出现了瞬间的松动。
“那……那是什么声音?”一名新兵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蝙蝠!老天,好多蝙蝠!”了望塔上的士兵发出惊呼,指向远方那片如同活过来的、正在移动的乌云。
“他们怎么会……知晓我们的行踪?斥候明明没有回报……”
不安的低语在阵列中瘟疫般蔓延,又被低级军官们低声的呵斥所压下。
阴影开始剧烈地翻涌,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的墨池。紧接着,三千血族战士如同鬼魅般从森林的每一个黑暗角落中现身。他们没有点燃火把,没有擂动战鼓,甚至连脚步声都轻得近乎诡异,唯有那凝聚到实质的冰冷杀意,如同潮水般向前拍打。他们的黑色铠甲吸收了周围所有的光,只在血月那诡异的光辉下泛着暗沉的血色反光。而最令人胆寒的,是那无数双在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猩红眼眸,冰冷、饥饿、非人,如同死亡本身睁开了无数眼睛,凝视着它的猎物。
在血族前锋的上空,数以万计的蝙蝠与血鸦汇聚成庞大的漩涡,疯狂盘旋,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利嘶鸣,它们彻底遮蔽了天空,连那轮血月都被掩盖,整个战场的光线骤然暗淡下去,仿佛被拖入了更深的地狱。
“稳固阵型!”阿尔伯特副将的声音如同沉钟,瞬间压过了所有骚动,“盾墙!长矛上前!远程预备!”
命令被高效执行。最前方的方阵瞬间收缩,盾牌重重顿在地上,彼此紧密交叠,发出沉闷的巨响,缝隙中探出的长矛密集如荆棘丛林。后方的弓弩手齐齐抬起劲弩,弩箭斜指天空,火枪兵则完成了最后的装填,点燃的火绳在黑暗中如同无数猩红的萤火,紧张地等待着命令。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人类士兵粗重的呼吸声、血鸦刺耳的嘶鸣,以及那越来越近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那是血族急速移动时刮过灌木与枯枝的声音。
下一瞬,沉默的血潮发动了第一波冲锋。
三千黑影如同挣脱了缰绳的噩梦,以超越凡人视觉的速度在林木的阴影间弹射、掠动,速度快得只留下道道残影。
“放箭!”
人类指挥官声嘶力竭的怒吼划破了寂静。
嗡——!
弓弦震鸣与火枪的爆鸣声瞬间撕裂了夜空!无数弩矢拖拽着微光升空,形成一片致命的钢铁暴雨,向着冲锋的血族前锋覆盖而下。火枪喷吐出耀眼的火舌,铅弹呼啸着射入黑暗。爆炸的火光与弥漫的硝烟短暂地驱散了小片黑暗,映照出被击中的血族战士——他们的身体在圣银弩箭和蕴含破魔力量的火药冲击下迅速崩溃、溶解,化作一团团尖叫的血雾消散于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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