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黎明前重新开始下,却不是水,而是一种带着细微金属味的灰色液滴,落在皮肤上先凉后烫,像被稀释的酸。林焰站在废弃高架的桥墩下,把帽檐压得极低,只让雨点砸在肩膀。铁头在十米外检查手摇轨道车的链条,扳手与铁轨碰撞,发出闷钝的回响。
林焰的左手腕内侧,灰烬纹路正在苏醒——那是一条从掌心蜿蜒至肘弯的暗红脉络,此刻像被烧红的铜丝,沿着血管一节节亮起,每亮起一寸,倒计时便撕走一分钟。
87小时整,数字从血色的“87:00:00”跳到“86:59:00”,再跳到“86:58:00”,仿佛有人在背后用剪刀裁断生命线。
痛感来得又急又深,像极细的钻头扎进骨髓。林焰咬紧后槽牙,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指缝里渗出冷汗。
铁头听见他压抑的喘息,回头,探照灯的光圈扫过那条纹路,惊得低骂一声:“这什么鬼东西在发光?”
林焰没法解释,他只知道,每一次灼痛,都预示偏差又被强行修正。上一次是48分钟,这一次是整小时。疼痛在第六根骨节处炸开,他几乎听见“啪”的裂响,仿佛皮下有一枚微型雷管被引爆。随后,纹路像被无形之手抚平,红光收敛,留下一道比夜色更黑的焦痕。
痛感尚未散尽,耳边突然插入一段嘈杂的电流,像是老旧对讲机被谁调错了频段。
紧接着,一个女声响起——不是倒计时APP的机械音,也不是柳盈的柔缓,而是赵黎,戴着氧气面罩的急促呼吸:“林焰,听好,纹路不是标记,是裂缝。倒计时每跳一次,你的心脏就多一条裂痕。到第90天,裂痕会布满心室,血泵失效,你就成为零号的容器。唯一的办法,是让它提前裂开,再缝合——用灯塔主塔顶端的避雷针作导线,把倒计时引到外部回路,让它烧掉自己。”话音戛然而止,留下忙音。林焰抬手按住耳廓,指尖摸到湿冷的血——耳道被刚才的高频电流震裂了。
铁头扔掉扳手,冲过来按住他肩膀:“哥们,你耳朵在流血!”
林焰摇头,示意别慌。他解开袖口,把左臂举到灯光下——纹路在焦痕末端分叉,像树枝,又像闪电,每一条细枝都指向不同的坐标:C-2174、军火库屋顶、灯塔+270m……它们像被灼烧的引线,等待一次总爆炸。
铁头用袖子替他擦掉血迹,低声骂:“灯塔、深绿、零号,全他妈拿你当引线。”林焰苦笑,却在这苦笑里捕捉到新的节奏——心跳与倒计时同步,却在同步中错位半拍,像两台时钟互相拉扯。
桥墩外传来轮胎碾过积水的哗啦声,一辆无标识的黑色厢货停靠在匝道尽头。车灯熄灭,车门滑开,走出一个穿深灰风衣的女人,头戴软檐帽,帽檐下的眼睛在雨里泛着冷绿。她抬手,掌心握着一支注射器,针筒里液体呈淡金色,在路灯下像融化的琥珀。
女人声音不高,却穿透雨幕:“止痛剂,能替你争取三小时不裂,代价是记忆空白。”
林焰认出那声音——灯塔内部频道的“调度员”,只在最高权限录音里出现过一次。女人向前半步,雨点在她脚边溅起细小电弧,仿佛她本身带电。
铁头挡在林焰面前,扳手握得青筋暴起。女人没有停步,只是抬手轻轻一挥,铁头整个人像被无形之手推后三步,背脊撞在桥墩,发出沉闷一声。林焰抬眼,看见女人指尖夹着一枚极薄的金属片,片缘闪着蓝光,像手术刀的冷锋。
女人把注射器递到他面前:“三小时,足够你到达灯塔顶端,把心脏介入避雷针。之后,裂痕会转移给零号,你活,它死。”
林焰盯着那股金色液体,想起赵黎的警告:任何外部止痛都会让裂痕转移失败,倒计时将永远寄生。他摇头,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不卖记忆。”
女人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收回注射器,指尖一弹,金属片飞入雨幕,瞬间化作一道电弧,击中远处废弃广告牌。广告牌轰然爆裂,火花四溅,照亮她半张脸——左颊光滑,右颊却布满与林焰纹路相同的焦黑裂痕,只是颜色更深,像被烈火烤过的树皮。
女人轻声说:“那就一起疼。”她转身走向厢货,车门关闭,引擎低吼,却在启动前突然熄灭。雨声里,女人声音最后一次传来,带着回音:“87小时后,裂痕会找到最脆弱的那根血管,到时你会求我。”
火花熄灭,黑暗重新合拢。林焰低头,纹路在暴雨中发出微弱红光,像即将熄灭的炭。
铁头扶着他站起,声音颤抖却倔强:“老子信你,不信他们。走,去灯塔,把引线剪断。”
林焰点头,却在这点头的瞬间,感到一阵更剧烈的抽搐——纹路最末端,一根极细的枝丫突然刺破皮肤,像新生的荆棘,指向正北方。那里,摩天轮在雨雾里亮起一圈幽蓝光环,座舱停在最高点,像一颗等待引爆的信号弹。
痛感骤然收敛,纹路归于死寂,倒计时却开始以秒为单位闪烁:
86:59:59、58、57……
林焰听见自己心跳在胸腔里狂奔,却与闪烁的数字渐渐脱节,像两个时区互相撕扯。铁头拉着他往桥下跑,鞋底踏碎积水,溅起蓝色火花。背后,废弃广告牌残骸里,电弧重新聚拢,凝成一张模糊的脸——没有五官,只有裂痕纵横,像一张被撕碎的地图。
那张脸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他:87小时后,裂痕将抵达心脏最柔软的瓣膜,倒计时归零,世界重启。而此刻,倒计时正以秒为单位,替他提前预演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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