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心脏合一后的第七分钟,狼穴号的金属轮轨碾过生锈的接缝,发出齿轮咬合般的钝响。列车缓缓驶入环形站台时,两侧废弃铁库的铁皮正成片剥落,露出里面盘根错节的电缆,像无数条干枯的血管悬在半空。站台深处弥漫着铁锈与臭氧混合的气味,九十枚幽蓝心脏悬浮在不同高度,低的几乎擦过车厢顶,高的则贴在穹顶钢梁上,幽光穿透心脏表面的半透明膜,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活像九十盏被风揉碎的冷焰灯笼。
列车刚停稳,所有心脏同时亮起荧光绿的倒计时:00:30:00。韩沧的量子残影突然从第一节车厢的阴影里站起,强制显形的瞬间,他银发间凝结的冰晶簌簌坠落,在地面拼出残缺的星徽图案。“零号实验体、灯塔旧都、深绿母巢共同裁定 ——” 他抬手时,指尖的残影在空气中划出三道交错的光痕,声音像浸透冰水的木槌砸在青铜上,“狼穴号的下一段轨道由‘幽灵投票’决定。”
林焰站在车厢中央的菱形舷窗前,胸口双生心脏的搏动正掀起肉眼可见的能量涟漪。左半颗心脏嵌着星徽纹路,每跳一下就喷薄出冷白色的粒子雾,在他领口凝结成转瞬即逝的雪花;右半颗布满孢子状的暗纹,墨绿色的光脉随心跳流转,在舷窗上洇出类似苔藓的痕迹。两颗心脏的衔接处,零号面具的碎片像枚未合拢的瞳孔,边缘泛着血红色的微光。每当双重节拍重合时,他的影子就会被投射到站台地面,但影子的脖颈以上始终是模糊的,只有一行行长短不一的倒计时在那里明灭,像是被剪刀反复剪断的胶片。
“这些心脏里,是九十名本该在历次筛选中湮灭的实验体。” 苏迟的幽灵导师从最近的一枚心脏后飘出,她那件曾如极光般绚烂的长袍,此刻被幽蓝火焰灼得只剩缕缕光丝,在周身织成半透明的茧。她掌心托着的透明选票泛着水纹,“他们的生理体征早已判定死亡,却因记忆锚点未被清除而以幽灵形态存续 —— 就像你刻意保留下的那些不该存在的记忆。”
林焰的视线扫过最近的一枚心脏,膜壁内侧隐约能看见蜷缩的人形轮廓。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自己在医疗舱里偷偷调换了实验数据,让本该被执行 “人道清除” 的 001 号得以喘息。而现在,那枚编号 001 的心脏正在震颤,仿佛感应到他的思绪。
倒计时跳到 00:25:00 时,九十枚心脏突然开始同步低语。那声音起初像漏风的铁皮,渐渐汇聚成潮汐般的轰鸣,每一波都带着不同的声线 —— 孩童的啼哭、金属摩擦、濒死的喘息,顺着耳道钻进林焰的脑髓。编号 001 的心脏率先挣脱悬浮轨迹,幽光骤然变亮,在对面的铁库墙壁上投射出清晰的画面:90 天前的急救帐篷里,年轻的护士正往冷藏柜里堆放标着 “销毁” 的医疗包,林焰趁着监控死角,把其中一包塞进了伤员的被褥下。但画面突然扭曲,成年后的林焰站在记忆回溯仪前,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删除键。
“我因你的私心活下来,却成了系统里的幽灵。”001 号的声音从心脏深处渗出,像用锈蚀铁片刮擦水泥地,“他们说我是秩序的污点,可你撕碎记忆时,有没有听见这颗心脏还在跳?” 幽蓝心脏突然发出脉冲状的光,站台地面的电子屏上,赞成票数跳成刺眼的 “1”,光粒溅落在林焰的鞋尖,竟烫出细小的焦痕。
紧接着,编号 007 的心脏升至林焰眼前,膜壁上浮现出苏迟最后的影像:曙光初现时的观测台,她举着染血的车票朝他挥手,车票背面写着 “007 号苏迟”。但画面很快被墨绿孢子吞噬,林焰的背影出现在记忆库,正用激光笔抹去那段影像的声轨。“你把我的名字刻进金属,却偷走了我的声音。”007 号的声线像浸在水里的铃铛,“你以为遗忘是救赎,可被剜掉的记忆会变成诅咒。” 反对票的数字亮起时,林焰的右半颗心脏突然抽痛,墨绿色光脉瞬间黯淡下去。
心脏灯笼们依次亮起,每一枚都投下被剪断的记忆片段。编号 013 的心脏映出林焰在塌方隧道里,把最后一罐氧气塞给陌生伤员,自己却在回溯时谎称氧气耗尽;编号 049 的心脏里,他在投票是否抛弃感染区居民时投了反对,转头却删除了自己的投票记录;编号 073 的心脏投射出最残酷的画面 —— 深绿母巢突袭那晚,他为保护疫苗样本,亲手锁死了载着十二名研究员的隔离舱。
赞成与反对的数字在地面疯狂跳动,45:45 的胶着状态持续了整整十分钟。林焰的双生心脏开始发出痛苦的共鸣,冷白与墨绿的光在他皮肤上炸开蛛网般的纹路。当倒计时跳到 00:15:00,胸口的零号面具碎片突然集体震颤,挣脱心脏的束缚悬浮到站台中央。碎片在空中旋转着拼合,最终形成一面椭圆形的镜子,镜面像凝固的水银,映出林焰苍白的脸,却唯独没有瞳孔,眼窝处只有一行蠕动的血字:权利 = 记忆 × 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