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琛见祭酒庐舍内情形,似乎并不意外。
他带着礼貌又亲和的笑意走上来,向一众师长施礼。
“承蒙祭酒与诸位师长厚爱!景琛又烦扰诸位为我忧心了!”
射科的司业袁宏当即拉住王景琛,十分亲切随便的让他在这间院落内的石凳坐下。
“说的哪里客气话,景琛你是我太学学子之首,外人有心欺辱你,要损你前程,我们身为你的师长,如何能答应!”
范敏也跟着道:“景琛,此事你不必忧心,你和诸位太学生,只要安心备考待考。有卞祭酒领着咱们,我们太学所有师长加起来,在朝堂之上说话的份量,如何还能还抵不过那么一个坊间流言!”
“没错!”
射御两科司业补充道:“也不知是何方黄口道士,擅自传播此等流言。这件事,我们自会派人到府衙报案,定要把这个道士揪出来,让他亲自给咱们讲一讲,他这卦象是如何算的!”
众人有人赞同,但也有几分忧虑:“只是,听说这个道士只在佛诞当日,于大相国寺丢下这么一个‘天机之语’,便再无人见过其行踪。怕是京兆府府衙,也不易寻人!”
闻言,御科司业当即道:“既如此……明日一早我和袁司业二人,去求一求都指挥使帮着咱们找人。”
袁宏一听,当即一拍大腿!
“对啊!咱们都指挥使若知道是景琛的事,那必定——”
话还没说完,御科司业在石桌下狠劲踩了他一脚。
“嘶——”
射科司业袁宏一声痛嘶,停了嘴里说话。
御科司业趁机接过话头:“咱们都指挥使向来不忿此等小人作怪行径,必定会助我太学一臂之力!”
而此时射科司业也总算回过了味儿。
总算想起来,以往他们将太学授学子课业情形往衙里报送,他们都指挥使可是明确的暗示过他们,不要在景琛面前提起他对太学的关注。
都指挥使平日里训他们训的团团转,脸皮该厚的时候,尖矛都戳不透。
却不知怎地在这件事上,如此扭捏!
不过,袁宏腹诽归腹诽,却不敢违了成都指挥使之意。
卞智岚将眸光转到少年人身上:“景琛,我等准备齐名上章,向陛下力陈此邪说动摇寒士之心,恐更大不利于社稷。亦会如袁司业所言,肃清流言根源。你意如何?”
王景琛再一次颔首,向卞智岚与众位师长致谢。
“景琛再谢祭酒与众位师长。”
卞祭酒身为太学司业,在这件事情上,上章言事,亦是尽其之职,王景琛自然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
“有祭酒与众位师长如此,当真是景琛、是太学众生,乃至我大周万千寒门子弟之幸!”
卞智岚闻言微笑颔首,却紧接着问:“那景琛你此时来,可是也想好了要如何做?”
一听卞祭酒此言,众位博士司业俱将目光集聚在王景琛身上。
王景琛亦是慨然一笑:“祭酒明察秋毫!”
他微微停顿了片刻,眸中锐光隐现:“自景琛游学归京,赞誉与流言皆如刀。景琛本欲退而专谋科事,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既如此——不若化身为风,与之同哮。”
一话毕,庭中诸人俱是精神一振。
卞智岚不由得赞道:“好一个‘化身为风,与之同啸’!景琛,此去游学二载,你确与从前有些不同了!老夫,钦赏你这多出来的几分少年锐气!”
其他诸位博士与司业无不赞同,又道:“景琛你有何计划,但与我等言之!”
“我等忝为师长,自无不襄助之理!”
王景琛躬身站起,向院中众人一揖:“景琛多谢祭酒与众位师长!”
东京内城吕相公府。
时近亥初,府邸深处的静思堂仍然灯火通明。
几盏青玉蟠螭灯吐着昏黄的光,将堂内金楠木家具的影子拉的老长。
吕章简着燕居常服,坐于主位的太师椅上。
堂内客座坐着三人,一为如今的御史中丞刘望,一为三司盐铁使周允,一为签枢密院事郑荣。
郑荣是将门出身,面庞黝红,他率先开口道:“吕公,韩通明上此《裁抑疏》不异断我等子孙根本!什么‘非进士及第,恩荫子弟不得授实职州县’?若依他这章程,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孙儿,两个已荫了监门卫率府副率,一个荫了将作监主簿,岂不成了只领虚衔的闲汉?”
三司盐铁使周允闻言亦是冷笑一声。
“郑兄,你那好歹是武职散官。我这更不堪——那韩通明疏中竟言‘盐铁、漕运等要害衙司,恩荫入仕者不得超过三成’,我周家七子,五个走的恩荫,三个在漕司,两个在盐铁院!这与抽我周家脊梁骨何异?”
二人言毕,御史中丞刘望看了看吕章简面色,没有贸然说话。
吕家四子,幼子吕瑁暂且不提,其余三子之中,只有一子是正儿八经走的科考,另两子已然各自请荫了官职。
韩通明此疏,着实也再一次薅到了吕家的地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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