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唱罢,前方的人群自动分开通道。
王景琛与身周亲朋对视一眼,略整了衣冠,迈步上前。
在无数道目光注视下,王景琛一步步走上台阶,从左曹参军手中接过那象征京兆府无上荣耀的金花帖子。
帖子以真金碾粉绘牡丹,墨书姓名,钤有京兆府大印。
王景琛拜领,手持金花帖子,一一向张庆以及监试官、考试官分别再拜。
随即,早已准备多时的报榜公人,各自身携得解人姓名的银牌,鸣铃走报!
可以想见的是,接下来东京城内,将会有几百户人家,陆陆续续收到报榜公人的银牌递送,鞭炮与铜锣之声,即将响彻各处街巷。
而王景鸿也在王家这一队报榜公人冲到面前,高声报喜之时,掏出准备好的银钱与红封,交于报榜人。
又有成筐的铜钱与糖果,漫天洒去,引起阵阵欢呼!
直到一个时辰后,锡庆院前的人群方渐渐散开。王景琛等一行人,也离了受人瞩目的榜单,行至御街上。
他手中的金花帖子,依然流彩。
马怀馨看过了揭榜,亲自第一时间当面向王景琛道出了他的恭贺之意,便在这锡庆院外,再次与王景琛告别。
“景琛,今日能亲历你这荣耀之时,第一时间向你道出恭喜,也圆了我心里的念想。”
“只是,我仍是只得了半日假,这便……不能继续与你们相聚庆贺了。”
王景琛在早晨见到他时,便知他这一趟必定又是来去匆匆。
“我知道,你且速回,今年春节,若是得能休假,一定回来过年!”
马怀馨重重一点头:“我知道的,到时一定回来。”
“好。”王景琛向他挥手:“你保重。”
马怀馨与众人道别,转身而走。
王景鸿也略晚一步,领着林氏等人回御街宅子。只留王景琛等众同窗,相约再聚庆祝。
打眼瞧见那几处赌坊所设置的桌案,几人登时一笑。
“景琛你看!那边已经在开‘省试三甲’的盘口了!你和高旻依然是大热门!”
众人望去,果然见赌坊已挂出新榜,王景琛名字高悬。
只不过这赔率嘛!
依旧是低到不能再低的一赔一点一。
继续再往后,在其他名字后面,赔率才依次渐涨。
王景琛与叶高旻几人相视一笑,晨光彻底照亮汴京。
新的一天,属于这些刚刚登上历史舞台的年轻人。
接下来的两个月。
九月初三日。
京兆府筹备多时的鹿鸣宴,在东京城京兆府府衙的后园设厅开宴,所有本次解试得解的举子,由府尹大人亲自宴请,欢聚一夜。
十月初开始,各地州府得解的举子,陆续发解来京。
东京城街头。
青衫学子们入得京城,这些地方州府的新科举子,来到大周朝京师,又是新中了举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行走在大周东京城大街上,骨子里的矜贵傲气,与对大周朝东京城的惊艳和自豪。
正正是东京城街头,只有在科考大年才会有的独特风景线。
城内临近太学的客邸、书肆之内,学子云集。
十一月。
冬日天气里,地理上位于北方的东京城,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小雪飘洒,街巷屋顶上蒙上一层白融融的冻雪。
汴京龙津桥旁的“及第客邸”,院内设有“文会堂”,终日炉火旺盛,茶香墨香氤氲。
窗外初雪落无声,窗内却是热闹非凡。
王景琛与叶高旻富伯渊孙志远四人,此时正在文会堂内,与三五十余人围坐。
他们正在参加的,是一场由入京待考的河东路解元韩岭发起的“四方文会”,邀约了入京的几十名各路解元以及负有声名的举子,在此切磋。
京兆府是诸州府之首,加之王景琛几乎断层式的领先,今日这一场聚会,其他州府大多只解元甲头一人,而京兆府却少说有五六人。
“琼瑶碎落舞朝阳,妆点汴京十万坊……”
室内,因着今日之雪,众人在最初的寒暄和认识之后,便以“雪”为主题,限“阳”韵,作七律诗来暖场。
此时,正在作诗的江东南路一府之解元,乃是一名盐商之子,诗风绚丽。
一首诗作的辞藻华美,众人皆称赞。
“寒云压城雪映阳,书生呵手试锋芒……他日化龙腾九阙,莫忘此夜一炉香。”
这第二首作诗的,乃是河东寒门解元,其诗风朴拙却气象开阔,诗的末句,更彰显其抱负。
“好!”
室内众人赞叹,几首诗毕,气氛也十分的热络起来。
大家都是意气风发的各州之解元甲头,诗兴一至,根本不需要催请,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抒发自己的诗情,互相点评,又暗自互相比较。
不多时,叶高旻也做完了他的那一首,到了王景琛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身为京兆府之解元,本就是天下诸州甲头之首。
兼之王景琛如今在大周上下的声名,在这东京城内士林学子间的影响力,其所受的瞩目,亦非同一般。
既然是“文会”,今日作诗作文,本就是应有之义。
王景琛略一沉吟,开口念道:“
玉屑纷飞竞日光,乾坤一色覆苍茫。
压枝非为摧劲骨,润土原图兆岁穰。
冷暖人间谁测度,高低岭外自衡量。
待看晴后澄清宇,万丈红尘始见章。”
全诗无一句绮语,却将“雪”与测量(高低岭外自衡量、数据(冷暖人间谁测度)、实效(润土原图兆岁穰)相联系,跳出了风花雪月,一派京师气象
韩岭忍不住击节赞叹:“王解元此诗,当为今魁!诗中有尺,心中有秤。”
其他诸州解元,不乏今日是第一次见到王景琛之人,早闻其名其才,今日不仅终得相见,还能亲见其作诗,见证佳作,亦不禁连连赞叹!
王景琛对众人一笑:“诸位皆为高才,谬赞了!”
场内氛围热烈,今日既然是文会,这日程是从早安排到晚的,先是诗赋,又是论策,中间亦有完全自由的消遣闲聊。
大周朝之青年才俊集于一室,互相交谈,哪怕是一言一句,常有惊人之言谈。
一间暖室,盛放的俱是未来朝堂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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