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琛轻轻呼出一口气,感受胸腔中起伏的心跳,对朝着自己走来的卫士一礼。
侍卫核实道:“王景琛,乡贯为何?父名为何?”
王景琛恭肃应对:“王景琛,籍京兆陵原,父名王陆。”
话毕将自己代表身份的玉堪递上去,交由侍卫检视,随后他便在身侧两队侍卫的引领下,在身后百姓的目光追逐下,入东华门,过承天祥福门,经宣佑门,最后,跨入崇政殿。
一入崇政殿,便见大殿之内所住站立的百官,足有上百人。
所有参与今科省试、殿试的点校官、参详官、主副考官,初考官、覆考官,中书宰执,乃至御座之上的大周天子,在他的身影出现在崇政殿殿内之时,无不侧目。
王景琛望了一眼大殿之中的形势,靴履在地面踩踏的步伐依旧从容。
他穿过前前殿,踩上台阶,跨过门槛,最终肃立于大殿之中。
这些年的京兆府求学经历,使得此时的王景琛,对百余名大殿站立之人识得小半数。如今风头已然无人能抵的副相韩昶,眸中带着期许与赞赏,站在群臣之首的位置,与王景琛目光相对,顿时欣慰又赞叹的一笑。
而此时,御座之上的皇帝,于王景琛也已然并非是第一次觐见。
玉堪核对无误,御座之上的刘单,复问一乡贯、父名,两侧的卫士高声唱出,代圣上对问。
王景琛躬身俯首再对:“王景琛,籍京兆陵原,父名王陆。”
言毕,刘单目光炯炯朗声道:“赐敕黄,袍、靴、笏!”
殿内御药苑中官闻声,当即从殿庑一侧取来书写着新科进士名姓与科第的敕黄,并圆领绿罗公服一领、淡黄带子一条,乌纱幞头一顶、笏一面。
中官取了赏赐,并没有急着直接交递给王景琛,而是单取了乌纱幞头,并一条以金银、绸缎编织出来的冠带,呈递给当朝皇帝。
而御座之上的刘单,动作洒然的取过冠带,亲手将其缠绕斜插于乌纱幞头之上。
黑底乌纱暗沉油亮,金银软绸冠带则醒目耀眼的点缀其上,瞬间夺去殿内群臣目光。
而众人一见此等情形,无不震惊。
这……这是金花冠带!
由当今圣上亲赐亲插之。
历代状元及第,皇帝例行恩赐,不过敕黄、袍、靴、笏。除此之外,还会特赐状元跨马游街的披红骏马以及开道指仪仗。
然而,这由天子亲戴的金花冠带,却绝非常例!
大周立朝至今,王景琛并非唯一一名三元及第状元郎,可就算此前的三元及第状元,也未曾得金花冠带之荣!
在众人愕然动容的视线中,御药苑中官恭敬的皇帝手中,捧回金花幞头。
王景琛亦双手恭领。
刘单目光重新投向面前这位少年,从去岁那场太学文星阁公明考之后,他按捺着自己,没有将这位少年招纳入见。
现在,中年的皇帝面向眼前的少年状元郎,问他:“卿名冠多士,今日魁天下,可有所感?”
王景琛再拜:“臣本流民寒士,今日得蒙陛下擢拔于万人之中,臣感念者三:一感天子求贤之诚,二感朝廷取士之公,三感平生所学,终得报效之门。今登龙门,唯思竭忠尽智,以答此恩。”
“好!”
刘单微笑颔首:“望卿永葆此心,不为文章华国之士,当为经世济民之臣!”
王景琛再拜而退至侧殿,并在内侍的指引辅助下,更换绿袍、靴履、系黄带、戴金花幞头。
一切整理完毕,王景琛来到殿庑侧轩。
在这里,特为一甲前三设置了座位,桌案之上笔墨纸砚俱备,以供其赋诗答谢皇恩。
殿中传来一甲第二名榜眼的传呼之声,王景琛隐约听到叶高旻的名字,嘴角现出一抹快慰的笑意。
他端坐于案前,执笔蘸墨。此诗意在答谢皇恩,倒并不需得多少巧思与捷才,务在花团锦簇,热闹欢庆。
这样的文辞诗句,他几乎不要多少思考,便能挥笔而就。
一个个墨汁饱满的字迹,渐渐自莹白的纸页上显现。
“九重春色醉仙桃,龙烛金阶照锦袍。
曲江浪涌千鳞跃,上苑风抟一羽高
……”
一诗题毕,同样更换了绿罗公服、乌纱幞头的叶高旻,行至右手边的桌案旁,一撩衣袍坐了下来。
两人互视一眼,眸中俱是恭贺与欣喜。
话不便说,各自一扶手,叶高旻便专注投在自己的诗作中。
须臾,又一名同样身着簇新绿罗公服的身影,步入侧轩,来到第三张空置的案前。
王、叶各自抬眸一看,原来今科之探花人选,乃是当日解头群会之时,二人所结识的河东东路解元韩岭。
韩岭带了桌案前,先满面笑意的朝着两人的方向一作揖,算是互道恭喜。
这才撩袍而坐,凝眉构思这一场诗作。
观其形态,显然对这一探花谢恩诗,十分重视。
殿中一声又一声唱名次第传来,王景琛倾耳细听,在其中分辨出每一位好友的名字。
伯渊大哥,一甲第七名。
孙志远好险没能进入一甲,位列二甲第一。
在往后是周允、赵骏年、石磊等人,还有此前解头群会之时,新结交的其他州府士子,如当日组织群会的韩岭,列第三名探花,还有江南东路盐商之子崔解阳,列二甲,之后等等。
整个金殿传胪过程,皇帝刘单始终座置于高殿之内,亲自读出每一名新晋及第进士之名姓。
若在往年,皇帝通常只在一甲唱名毕,其余二甲至五甲,皆由宰相暂代。
然而此次,九十三名新科进士,皆得帝王亲自呼之,并复问乡贯。
可见皇帝对于今科进士之荣宠重视。
今科殿试得中士子共计九十三位,其中一甲前十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及往后赐同进士出身。
新科进士的荣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恐怕无论过去多久,这一日都将是每一位进士最为记忆犹新的时刻。
唱名毕,帝驾离轩。
临行前,刘单诏状元王景琛一下及第进士,赐钱两千贯,期集费三千五百,令赐状元披红马匹与开道仪仗,众新科进士以王景琛为首,走出东华门,登上披红大马,沿着御街,齐赴期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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