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航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回答:
“第一,证明存在。可以在严格控制反应条件下进行经典Sandmeyer反应,在反应不同时间段取样,立即淬灭,通过HPLC-MS进行高灵敏度检测。如果N-硝基胺是必经中间体,理论上应能检测到其分子离子峰或特征碎片峰。同时,可以尝试使用同位素标记,1?N标记的亚硝酸钠,观察标记是否出现在推测的N-硝基胺结构中。”
“第二,确定结构。如果能在反应液或淬灭后的混合物中富集到足够量的疑似中间体,可以尝试分离纯化。最确凿的结构证据是获得其单晶,进行X射线单晶衍射分析,直接看到分子三维结构和原子连接方式。如果无法结晶,可以结合核磁共振,尤其是二维谱如COSY, HMBC、高分辨质谱、红外光谱等进行综合解析。”
“第三,路径引导与验证。”
陈航顿了顿,补充道:“我的设想并非凭空产生,而是源于一个被长期忽视的经典发现。1893年,德国化学家尤金·班伯格就观察到,苯胺与浓硝酸在特定条件下反应,并非直接发生环上硝化,而是优先生成N-亚硝基苯胺,并可在更剧烈条件下转化为N-硝基苯胺。 这清楚地表明,芳香胺的氮原子本身就是一个潜在的硝化位点,而N-硝基胺是可以通过直接硝化/亚硝化-氧化路径获得的、相对明确的化合物。”
“因此,我的实验设计思路是:彻底抛弃经典Sandmeyer反应中先重氮化、再金属催化的两步模式,尝试建立直接N-硝化/活化、继而原位转化的一锅或顺序加料新体系。 具体到验证模型,我计划以2-氨基吡啶为模型底物。选择它是因为吡啶环的吸电子效应,可能有助于稳定反应中生成的高活性中间体,并可能提高N-硝化步骤的选择性。”
“基于文献启示和理论计算,我初步设计了如下验证性条件:
底物:2-氨基吡啶。
硝化/活化试剂:硝酸(HNO?),约1.2当量,用于将氨基转化为目标N-硝基吡啶中间体。
氯化试剂与关键转化条件:在生成N-硝基胺后,于同一反应体系中加入二氯亚砜作为氯源和反应促进剂,并加入约2.5当量的4-二甲氨基吡啶(DMAP)。DMAP在此扮演双重角色:一是作为碱,中和反应产生的酸;二是可能活化SOCl?,促进后续转化。
溶剂与反应条件:使用1,2-二氯乙烷(DCE) 作为非质子极性溶剂,反应温度设定在70°C,维持约1小时。”
“这个设计的终极目标是,”陈航目光炯炯,“在无需分离不稳定的N-硝基胺中间体的情况下,实现从2-氨基吡啶到2-氯吡啶的直接一锅法转化。 如果这个反应能够成功,并且通过机理实验证明N-硝基吡啶是必经中间体,那么就为我的核心猜想N-硝基胺可作为通用活化中间体,替代重氮盐实现芳香C-N键转化,提供了最直接、最有力的初步实验证据。”
“这样,既避免了直接使用重氮盐,也绕开了铜盐。”
马荣真听完,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半晌没有说话。陈航的回答,思路清晰,检测手段、结构确证方法、实验设计逻辑都提到了点子上,尤其是单晶衍射和模型底物选择,显示出他确实认真思考过可行性,不是凭空幻想。
一个高一学生,能想到这个程度,已经堪称恐怖。
但是,理论和设想距离真正的科学发现,还有十万八千里。实验中无数细节会出错,设想的中介体可能根本分离不出来,反应可能根本不发生,或者产生一堆无法理解的副产物……
“你想用我们实验室的资源,来验证这个想法?”马荣真终于开口,直视陈航。
“是的,马教授。我知道这很冒昧,也知道失败的可能性远大于成功。但我希望能有一个机会,哪怕只是在师兄师姐指导下,尝试完成最初级的那几步验证,比如,尝试合成并分离那个N-硝基胺模型化合物。这对我将是无比宝贵的经验。”陈航态度诚恳,目光坚定。
马荣真看向邱益勇。邱益勇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办公室再次陷入安静。窗外的阳光移动着,照在那些厚厚的专业书籍上。
终于,马荣真叹了口气,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
“这样吧。”他开口道,“下个月,我的课题组正好有一位研二的学生,他在基础实验操作和实验室安全规范上非常扎实,可以负责一个探索性的小课题。我让他带着你,就用你这个2-氨基吡啶的模型体系,先做非常小量、严格安全监控的尝试。周期一个月,目标就是:第一,在他的全程指导和监督下,尝试合成并表征你设想的N-硝基吡啶中间体;第二,在极端小心和防护下,尝试你那个一锅法转化,看看能不能得到哪怕一丁点2-氯吡啶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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