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不够。
远远不够。
如果真有人要动他,这些加起来,也抵不过朝廷一纸诏书,抵不过段长的一句话。
他需要更多的东西。
不只是粮食,不只是刀枪。
是名分,是地位,是能让别人不敢轻易动他的东西。
可那些东西,对于一个寒门出身的戍主来说,太难了。
李世欢将弓挂回墙上,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日头已经升到中天,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望向西边——那片沙柳林的方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模糊的、在热气中微微抖动的远景。
“将军。”
侯二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把刚磨好的横刀。
“操练完了?”李世欢问。
“刚完。”侯二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那帮新兵蛋子,劲儿是有的,就是没个章法。俺照着您给的操典练,这几天总算有点模样了。”
李世欢点点头:“练得狠一点,没坏处。”
侯二犹豫了一下,凑近些:“将军,周平刚才跟俺说了……西边有人盯梢?”
消息传得真快。李世欢看了他一眼:“嗯。你怎么看?”
“俺觉得,不能惯着他们。”侯二哼了一声,“管他是谁,敢在咱们地盘上鬼鬼祟祟,抓回来揍一顿,什么都招了。”
“然后呢?”李世欢问。
“然后……”侯二卡壳了,“然后……问出是谁指使的,咱们也好有个准备。”
“如果问不出来呢?或者问出来了,是咱们惹不起的人呢?”李世欢看着他,“侯二,现在不比以前了。以前咱们就一百多人,打不过可以跑。现在咱们有近三千人,有田地,有营房,跑不了。所以做事,得想三步,看五步。”
侯二挠挠头:“那……那咱们就这么干看着?”
“不是干看着。”李世欢望向营地外正在训练的士卒,“是让他们看。让他们看咱们怎么练兵,怎么种地,怎么过日子。但要让他们看到的东西,是咱们想让他们看到的。”
他顿了顿:“从明天起,操练的时候,把那几匹好马都牵出来溜溜,但别太显眼。武器都用制式的,那些改造过的东西都收起来。新垦区那边,让张老蔫多安排些老弱去干活,显得咱们人手紧张。”
侯二似懂非懂:“将军,您这是……要装穷?”
“不是装穷。”李世欢笑了笑,“是告诉他们,咱们青石洼,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戍所,种点地,练点兵,守守边,没什么特别的。至于他们信不信……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侯二琢磨了半天,总算明白了:“您是说,咱们演戏给他们看?”
“对,演戏。”李世欢拍拍他的肩,“但戏要演得真,就得所有人都入戏。你去跟各队队正说清楚,最近可能有外人窥探,让大家警醒点,但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慌,也不要刻意躲着。”
“明白了!”侯二重重点头,“俺这就去说。”
看着侯二匆匆离去的背影,李世欢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演戏。
这出戏,能演多久?
暗处的那些眼睛,到底看到了多少?又相信了多少?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收留贺大那几个军户开始,青石洼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这条路两边都是悬崖,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而现在,悬崖边上,又多了一群窥伺的狼。
李世欢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匠作坊。
山洞里,炉火正旺。两个铁匠光着膀子,抡着锤子,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见李世欢进来,连忙停下。
“戍主。”
“忙你们的。”李世欢摆手,走到炉边,看着那块渐渐成型的铁片,“这是做什么的?”
“回戍主,是犁头。”一个年纪大些的铁匠说,“张老爹说新垦区土硬,现在的犁头容易卷刃,让咱们打几个厚实点的。”
李世欢点点头:“打得好。不过最近,这种费铁料的活先停一停。”
铁匠一愣:“戍主,这……”
“朝廷对铁料管得严,咱们得省着点用。”李世欢说,“先打些锄头、镰刀这些农具,要看起来普通,但用起来趁手。至于兵器……暂时不打了,把现有的保养好就行。”
两个铁匠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齐声应道:“是。”
从匠作坊出来,李世欢又去看了粮仓。
粮仓建在营地最深处,是十几间连在一起的土屋,墙上抹了厚厚的泥,防止老鼠打洞。司马达正在里面清点账目,见李世欢来,放下竹简。
“将军。”
“粮食还有多少?”李世欢问。
“夏粮还有八百多石,省着点吃,能撑到秋收。”司马达说,“另外还有去年存的两百石陈粮,没动过。”
“从今天起,每天的口粮减半成。”李世欢说,“对外就说,春耕消耗大,要省着点。”
司马达怔了怔:“将军,这……营里会不会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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