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宝石红的酒液在杯中只剩下浅浅一湾。唐瑜背脊挺直,如同冰封的峭壁,目光却落在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凝固了。墙上的古典挂钟,指针一格一格地挪动,发出细微而规律的滴答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当分针与时针终于在“12”的位置重合时,唐瑜眼睫微动,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沉思中被唤醒。她缓缓伸出手,端起那只水晶杯,将杯中最后一点冰冷的酒液一饮而尽。浓烈醇厚的滋味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灼热感,随即沉入更深的冷寂。
她放下杯子,杯底与玻璃茶几碰撞,发出一声清脆而孤寂的轻响。
唐瑜站起身,动作依旧带着掌控一切的利落。她走到落地窗前,目光穿透厚重的夜色,投向城市璀璨却遥远的灯火。那灯火之中,不知哪一盏属于此刻她牵挂的人。
半晌,她转身,走向电源开关。指尖轻按,“啪嗒”一声轻响,昏黄的落地灯熄灭,整个客厅彻底陷入黑暗。
她走向主卧的方向,脚步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行至门口,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声极轻的、带着复杂情绪的叹息,如同夜风拂过窗棂,几不可闻地逸出唇边:
“还不如……不发现那真相。” 她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罕见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无奈和……寥落。
“都敢夜不归宿了,唐郁时。”
黑暗吞噬了她的身影和未尽的话语。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空荡的客厅里,只余下那瓶昂贵的空酒瓶,在窗边微弱的天光下,折射着冰冷而寂寞的光泽。
清晨的光线透过厚重的丝绒窗帘缝隙,在深灰色的床品上投下一道朦胧的光带。生物钟让唐郁时在混沌中逐渐恢复意识。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床铺不同寻常的柔软触感,以及被褥间弥漫的、一种极其熟悉又令人安心的冷冽馨香——属于陈月安的味道。紧接着,是环绕在腰间、带着温热体温和不容忽视存在感的手臂。
唐郁时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瞬,睡意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她倏地睁开眼。
入目是陌生的、极具设计感的吊顶线条。视线下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沉静安睡的容颜。陈月安侧卧着,长发散落在枕畔,卸去了白日里的锋芒,眉眼舒展,呼吸均匀。她的一只手臂正自然地环抱着自己,姿态亲昵而占有。
记忆碎片迅速回笼——晚餐,车上的颠簸,枕靠的温热肩膀……然后,便是一片空白。
唐郁时的心跳在最初的惊愕后,奇异地迅速平复下来。她静静地躺在原处,没有试图挣脱那个怀抱,也没有惊扰身边人的安眠。骄矜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极淡的思索,像是在评估眼前的状况和可能的后果。几秒钟后,那份思索化为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甚至还无意识地往那温暖的怀抱深处缩了缩,仿佛要延续那个被打断的、舒适的梦境。
“不想起来吗?” 带着刚醒时特有沙哑和慵懒的女声,在头顶响起。陈月安不知何时已经醒了,那双总是带着点睥睨意味的双眸此刻半睁着,含着清晰的笑意,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怀里装睡的女孩。
唐郁时眼睫颤了颤,却没有立刻睁开。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软糯和一丝理直气壮的迷糊,从陈月安的颈窝处闷闷地传来:
“嗯……没睡醒。” 她顿了顿,像是在为自己的赖床行为寻找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尾音带着点娇憨的笃定,“不然,怎么会看到您呢?”
陈月安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发出愉悦的震动。她收紧环在唐郁时腰间的手臂,下巴轻轻蹭了蹭女孩柔软的发顶,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宠溺:
“小骗子。” 她松开些许怀抱,微微撑起身,让自己能更清楚地看到唐郁时的眼睛,“起床吧。收拾一下,” 她的目光带着洞悉的了然,语气却轻描淡写,“我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唐郁时猛地睁开眼,眼底残留的睡意瞬间被清醒取代,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讶异:“您……知道?”她指的是张思云,指的是她昨晚赴约背后的真正目的。她自认掩饰得很好,在晚餐时只字未提。
陈月安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指尖轻轻拂开唐郁时颊边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动作亲昵自然。
“不然呢?” 她的反问带着理所当然,眼神温柔却锐利,“能让我们的唐大小姐费心‘约’我吃顿饭,总不会只是单纯想念我的手艺吧?” 她看着唐郁时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坦然,“不过,没关系。”
她俯身,在唐郁时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因为是你的邀请,” 她的目光直直望进唐郁时眼底,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认真,“所以我不会拒绝。”
无论目的是什么,只要是她发出的邀请,她便欣然赴约。这份纵容,无需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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