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并非一片漆黑。一盏造型简洁的落地灯在沙发旁亮着,散发着暖黄柔和的光晕。灯光下,白世鸣安静地坐在单人沙发里,眼神略微困倦,显然已经等了一段时间。听到开门声,她立刻抬起头,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探寻,直直地投向门口的母亲。
白昭泠脚步顿在门口,有些意外:“世鸣?怎么还没睡?”
白世鸣站起身,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走到母亲身边,接过她随手放下的手包和薄外套,动作自然。“在等您。”她的声音很轻,“妈……您还好吗?”
白昭泠走进房间,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寂静。她走到沙发前,没有坐下,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还好。”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白世鸣没有放过母亲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倦色和眼底深藏的波澜。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题直接而清晰,不再绕弯子:
“他……父亲,真的在外面有别人?还有一个……儿子?”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寂静的房间里。
白昭泠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向女儿。白世鸣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愤怒的质问,只有一种等待确认的平静。白昭泠看着女儿酷似自己的眉眼,心头掠过一丝尖锐的痛楚,随即又被一种冰冷的决绝取代。她没有任何犹豫,极其缓慢,却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真的。”
白世鸣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她对这个结果似乎早有预感,只是需要最后的确认。“那个儿子……真的只比我小了一岁吗?”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是。”白昭泠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像在宣读判决,“几乎是你刚出生没多久,他就找了别人。”
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落地灯的光线在母女俩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白世鸣消化着这个令人作呕的真相,片刻后,她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那您……现在是怎么想的?真的准备离婚吗?”
白昭泠的目光落在沙发扶手上繁复的织锦纹路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冰凉的触感。离婚……这两个字如同沉重的枷锁,也如同通往未知的门扉。事业、形象、家族、女儿……无数现实的考量瞬间涌入脑海,形成巨大的阻力。她并非优柔寡断之人,但这一步,牵扯太多。她沉默着,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掩了眸中激烈的挣扎。
那被唐郁时短暂抚平的纠结,此刻又沉沉地压了上来。
就在白昭泠做着最后挣扎,试图在理智的天平上为维持现状寻找一丝微弱砝码时——
“妈妈,”白世鸣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通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离婚吧。”
白昭泠猛地抬头,看向女儿。白世鸣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清澈明亮,没有犹豫和勉强,反而带着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和鼓励。
“您不用顾虑我。”白世鸣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敲打在白昭泠的心上,“子女不该成为父母的枷锁,您更不应该为了子女去牺牲自己的尊严和人生。我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人生和判断。况且……”她顿了顿,唇边甚至勾起一个浅浅的、带着点感慨的弧度,“昨天在客厅,我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您用那种样子生气吧?也是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感觉到,我的妈妈,是真切地、有血有肉地活在这个世上的,会痛,会怒,而不是永远完美无缺、无懈可击的白部长。”
她的话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白昭泠心头的阴霾和挣扎。白世鸣没有指责,没有抱怨,甚至没有替她感到委屈,她只是看到了母亲作为一个“人”的真实情感,并且坚定地支持她找回自己。
白昭泠怔怔地看着女儿,眼眶微微发热。那份强撑的、用以权衡利弊的坚硬外壳,在女儿清澈而充满力量的目光下,终于彻底瓦解。一股巨大的暖流混杂着迟来的酸楚涌上心头,让她喉头有些哽咽。她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颤抖的低唤:“世鸣……”
就算底色再强大……她也无法摆脱母亲的仁慈。
白世鸣摇摇头,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母亲微凉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去休息吧,妈妈。别想那么多了。”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白昭泠反手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仿佛汲取着力量。她深深地看着白世鸣,眼底翻涌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片带着水光的、释然的柔和。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无比清晰:“嗯,我知道了。”
白世鸣这才松开手,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那我回房了,您也早点睡。”
“好。”白昭泠看着女儿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还有那盏散发着暖黄光晕的落地灯。白昭泠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缓缓走向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仿佛冲刷着连日来的疲惫、屈辱和沉重的枷锁。镜面上氤氲着水汽,模糊了她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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